前面两个人用她听不懂的外乡口音在交谈。他们有古铜色的皮肤,锐利的眼睛,头上戴着宽大的毛皮暖帽。
她轻拍一下那人的座椅问:“请问,你们是藏族人吗?”
“是啊。”对方说着藏腔普通话。
“我想去藏区旅行,不知道我到康定该怎么走?”
“哇哟!你一个人现在去旅游?!劝你还是别去了,到了康定玩两天就回吧。”
“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雪域高原!”
“到处冰天雪地也没什么好看的。路也难走,明年开春再去吧。”那人看着夜含风渴望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非要去,可以到康定去搭军营的车。他们一般都是成队走,你让他们把你捎去看看雪山就回,这样比较安全。”
“谢谢!”夜含风靠在座椅上,脸上露出神往的笑容。
汽车过了雅安就慢下来,开始进山。山峰重峦叠嶂,一座连着一座。路边到处是“路面结冰,小心驾驶”的警示语。中午过后汽车开始翻越二郎山。这是一段危险的旅途,为了防止打滑,汽车轮胎被套上了铁链。
天空阴郁而暗淡。山顶的积雪厚厚地堆积着。大渡河一如既往地流淌,靠近河面的岩石嶙峋怪异,像老妇长满皱纹的脸孔。
一出二郎山隧道,夜含风惊喜地发现山的这一面竟然阳光灿烂。天空是透明的蓝,白云轻快地游移,阳光照在山顶的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的心情因为阳光而开朗起来。傍晚,汽车终于到达康定城。这座因《康定情歌》而闻名的狭长城市傍着跑马溜溜山,四面环山。一条河流贯穿全城,奔腾而下。
天完全黑了,夜含风找家宾馆住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在街上逛来逛去。
揣急的河水在灯光下滔滔不绝地奔流着。街上的行人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卖民族饰品的小店一家紧临一家。一路看过来,眼花缭乱。有大颗彩色石头串的项链、犀牛角的雕刻、制作精美的藏刀、羊皮画、唐卡以及成捆的经幡。每一样都有着浓郁的异族风情。
夜含风在一家小店买到一支纯银转经筒和一串石头项链。然后她看见有一家藏式小吃店。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里,沿两旁墙壁摆放着四张木塌。上面是藏族风情画,木塌前是宽大的茶几。夜含风走进去看见其中一张木塌上坐着一位身着藏袍的小伙子。也是藏族人特有的古铜色皮肤,深邃漆黑的眼睛,彪悍的形体,这就是传说中的康巴汉子?果然是威武雄健。
夜含风走到另一张木塌前,学着他的模样脱掉皮靴,盘腿坐上木塌。
老板是一位漂亮的年青姑娘。她穿滚白毛边的藏服,说流利的汉语。笑容像跑马溜溜山上的月亮一样。跑马溜溜山上的月亮是什么样子?夜含风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和面前这位藏族姑娘一样迷人。
“您喝点什么?”姑娘问。
“喝……”她看了看那位汉子:“他喝的什么?”
“酥油茶。”
“传说中的酥油茶?行,给我也来碗吧。
姑娘退下去了。夜含风浏览了一遍墙上的唐卡。巴台上的电视机里播放的是高亢的藏族民歌。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康巴汉子的脸上。他有坚毅的方下巴,高而略带鹰勾的鼻梁,他低着头喝茶,脸上没有表情。
夜含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直到他抬起头来视线与夜含风相接,她才发现这强壮的汉子居然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是那种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忧伤,似乎承载了一种心灵的负荷。她感到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在哪里呢?她记不得了。
她友善地对他笑笑:“你好!”
“你好。”他礼貌而充满距离。
然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康巴汉子也低了头,似乎不愿再与她交流。
日期:2006-11-1 19:05:09
藏族姑娘用托盘端来酥油茶。用银制的奶壶盛着,有满满一壶。她往碗里注入酥油茶,把它递到夜含风的面前说:“请。”
夜含风浅浅地尝了一口,略带咸咸的奶味,第一次喝,竟然习惯了这种口味。她慢慢喝着酥油茶,一边和那姑娘聊天。她虽然有一副藏族人的面孔,但皮肤却白净细嫩,举止之间透露出藏汉混合的韵味。
“你叫什么?”
“央金。”
“你家就住康定城吗?”
“不是。离这里还远。”
“央金说着再往夜含风碗里注入酥油茶,然后走到那汉子面前去。他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一直朝门外看,那里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北京吉普。有些地方脱了漆,帆布车身遍布小洞。
央金对那汉子说:“格桑,你还是别走了。等明天再走吧。”
那叫格桑的汉子沉吟着,似乎很犹豫。
央金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你的车也该修一下,万一路上出什么差错,村里那些病人和孩子怎么办?我……”
格桑的视线再一次落在门口那辆破烂的吉普上,他终于点点头,露出微笑。
央金也笑了,如释重负的样子。
夜含风招手叫过央金。
“他要去哪里?”
“回村里。”
“远吗?”
“远,得走两天。”
“那里美吗?可以看见雪峰吗?”
“可以。很美。”
“那给他说说,让他捎上我?”
“你?!”央金摇摇头说:“你不行!下雪了,路可难走哩。别去遭罪了!”
“我不怕。我就是来体验艰险的。”夜含风央求她:“去给他说说吧,我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的。”
央金终于走过去给格桑说了,格桑看了一眼夜含风,直摇头。央金又说了些什么,他还是不答应。
夜含风沉不住气了,她走过去对格桑说:“格桑兄弟,求你带我一程吧,我只是想看看雪域高原。我可以给你车费。”
格桑脸涨红了,他坚决地摇头,然后走出店去。
夜含风沮丧地出了小店,她决定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军车进藏。她转了几圈,一无所获。这个季节进藏的车辆很少,有人说,昨天才来过几辆进藏的车,不过,那人又说,他们中午就出发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再等等。
夜含风只得回到宾馆休息。她想,看来格桑是目前唯一的机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让格桑捎上她。她感觉格桑是最佳的选则,因为他的眼睛让人塌实。
第二天一大早夜含风就带着行李去央金的小店。央金看见她很诧异,她说:“格桑已经走了。”
“走了?”
“走了。”
“呵……”夜含风失望地站着,再也无语。
“进来坐坐吧?”
“不了。”她沉重地转身,慢慢离开。
“你真的想去吗?”央金有些不忍,在她身后大声问。
“是的!”
“那好吧。我估计格桑现在还没有出城,他要去修车厂修车。”央金终于说。
“真的吗?”夜含风惊喜的问:“在哪里?”
她到修车厂时,格桑刚好修好车准备出发。
夜含风径直把行李扔进他车里,然后依在车门挑衅地看着他。她说:“我今天跟定你了。”
格桑无可奈何地笑笑说:“你像我们藏族人。”
“也像我这样倔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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