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喜在一旁噱男生贾：“小贾，活着有动力了吧？”“苏亚MM的想法太腐败，她其实相当温良贤淑，相信在开席前能把她改造过来。”

　　那时候的我的确十分虚荣。这种虚荣是在大学培养起来的。当时女生楼被称为“花满楼”，对面就是一天到晚拿望远镜放大镜显微镜窥视的几百号无处发泄或发泄了还想发泄的壮劳力。晚上灯光一灭，立即万马齐嘶，万鼓齐鸣，敲锅碗瓢盆，敲桌椅板凳。混乱的前奏是为了切入更混乱的正题，男生们在夜幕的遮掩下，开始大声呼喊平日里心仪的女生的名字。被点到的女生，会故作生气，躲在被窝里娇斥一声“讨厌”，尔后窃笑半夜，惊喜于自己原来也是奇货可居。我想在这种场合被点到名，其荣耀虽难和被皇上翻到牌相比，但第二天出门，俨然“花满楼”的头牌，一个个胸脯挺得特别高。

　　我每每在疾风狂雨中细细分辩有没有人翻我的牌，好像都听不见。可是宿舍管理员纪伯伯却总在我拿着饭碗去食堂的时候叫住我，笑眯眯地说：“小乔，昨天又有人叫你的名字唻。”他的职责是立在两幢楼之间大喝几声让万马齐喑的，却如此不尽心尽职，立于墙头偷听。
　　纪伯伯和我是不打不成交。大一某天，有个一面之交的舞友把电话打到传达室，纪伯伯跑来转达，站在楼梯口一声断喝：“203有没有姓娇的人啊？！电话！”一走廊的人都笑翻。我弱弱地探头出来说：“没有姓娇的，有姓乔的。”当时纪伯伯看上去非常严肃，我不知道大家笑什么。我对纪伯伯说我姓乔不姓骄，他说那人告诉他“是娇生惯养的娇，美女。”我后来半怒半喜地在电话里核实，那个只知道我叫“小乔”的家伙笑得不成人形：“我说是娇生惯养的娇没女。”因为那次口误，在几个星期里，我被方圆十个寝室的人叫成“203性交的美女”。

　　纪伯伯平日里监看出入“花满楼”的男女，自己却极喜听《还魂记》，《梁祝》等淫词艳曲。他对我非常好，我工作之后仍看过他几次，不过后来管理员年轻化，他被退回家，不知所终。
　　男生贾不懂，钱不是用来闷声不响数的，是用来买声势，出风头的。
　　日期：2008-06-22　15:07:26
　　——16——
　　程春晖没有考上大学，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我来杭州上学后，第一封信就是寄给她的。里面详尽地描绘了校园各处的美丽，新生们的自大，老生们的牛逼和食堂饭菜的香味，最后表达了我对她深入骨髓的想念。这封被我认真写了两天改了四稿的信很快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我当时瘦骨伶仃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打击。我放弃了和她再联系。我和她，就像无数年前的两个大陆板块，在软流层上一天一天漂移，终于被隔在南北两极。

　　大学里，住八个人一间的宿舍。工作后，住一个人一间的宿舍。本质没有变。
　　我住的宿舍离杂志社不是太远，在一幢巍峨的商业大楼后面。你再想不到挺拔体面的大楼后面，还隐藏着这么猥亵的几层房子。而且上次男生贾还吓唬我说日本人曾在这里做试验，里面放满了死人。
　　当然了，头上有片瓦就该知足了。我睡了长长的一觉。我约木鱼在断桥见面，他赶来见我，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他说去开房，我说不用啊去我宿舍可以省钱。我带他穿过墨策漆黑的走廊，他说这是什么地方他不去。我说我就住在这，他不信，怕我跟他玩仙人跳，转身跑掉了，拉也拉不住。
　　我一急，醒了，颇有尿意。
　　这个楼层的女厕所只有一个蹲坑。我开门，靠，里面居然安安静静盘着一坨，真正是仪态万方。
　　庄周语：“大道在于遗屎。”始祖达摩面壁九年，在一次无比愉快的排泄之后，达到了禅定的境界。这个MM在无比愉快之后，也升天不见了吗？
　　我气极，拉水冲了几次，纹丝不动。晕。。。。。。

　　只好早早去社里。社里的厕所是大理石和进口洁具的结合。每天要花大把钞票雇人保持它的纯洁，不，是清洁。
　　我飞奔而入。人有三急。
　　旁边那间居然袅袅溢出一股异味。
　　真是“屎”上最强的一天。
　　我屏气凝神，速战速决。疾急洗手，想快快走避。可惜，越急越乱，还没洗脸呢。
　　“哗——”“咯拉”，有人推门出来。

　　是胡里晴。自从前段时间扶了正，成了名正言顺的副总夫人，头就抬得更高了。
　　“咦，这么早来上班？”她看到我，很感意外。
　　“嗯。被一泡猪母尿憋的。”我洗完脸，抽了张纸巾擦。我觉得所有的纸巾盒都很黄色，标着150抽，200抽，300抽。300抽，按《肉蒲团》里的说法，该丢了。
　　“你说话总是这样不文明。”声音如黄莺出谷。她还真不见老。这么多年被舆论风吹雨打，马兰花越发妖娆。
　　“出口成‘脏’么。”

　　“哎，苏亚，听说余主任要离婚啦。”四顾无人，八卦开始。
　　“喝喝，他一天到晚采阴补阳，离婚是应该的。”不是意外。
　　“是真的哎。据说那女孩子很厉害，才好了几个月，就去他家把他和他老婆的结婚照打烂了，闹着非要娶她。”
　　怪不得这些天余主任看上去萎头耷脑的，原来后院起大火，“骚”光了。
　　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人生三大悲。
　　我想起杨大基所谓以柔克刚的说法。以柔克刚是需要时间的。这年头，谁会浪费宝贵的青春？这一套已经过时了。怪不得胡里晴对此事深有感触，听口气，她是很看不起采取大棒政策的小姑娘的。

　　看来以入门的手法论，同样是二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你的衣服真好看。”我临走由衷地赞美她。我是从来不穿套装的，有次试穿了一下胡里晴挂在办公室壁橱里的一套衣裙，走起路来同手同脚的。
　　“我老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呀，只有难看和不难看之分了。”她愉快地说，“哎，你怎么老穿着牛仔裤啊。”
　　跟杨大基一个腔调，真有夫妻相。 
　　日期：2008-06-23　12:11:45
　　——17——
　　我知道江玉喜迟早会怀孕。但没想到一怀还是宫外孕。
　　得到消息时，她已经做完手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是一位好心的出租司机送她去的。她在车上忽然肚痛。
　　玉喜看上去极度疲惫，很苍白。一条医院的条纹裤停在大腿处，不知道是要拉上去还是要褪下来。
　　她看到我，欲哭无泪：“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告诉你妈妈了吗？”
　　“没有，我只是说要出去玩几天。”
　　我拿着玉喜的病历，摸到医生的办公室去问情况。她的病历用了个化名：乔小亚。让我看了就感到肚子难受。
　　一个打扮入时的MM正拦着医生诉说自己的情况，说得吞吞吐吐却又没完没了。中年男医生已经很不耐烦了：“阴虱，你知道有阴虱还要我检查什么！你回家自己把毛剃光就好了。”
　　漂亮MM脸上堆着尴尬的笑，看看过往的男女老少，一只仿LV的大包背上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心情笑，离这个MM远远的，怕有虱子跳到身上来。我一直以为男人学妇产科，目的只有一个。看来也有审“妹”疲劳的时候。

　　“医生，我想问问我那个宫外孕的朋友，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他看了看病历：“哦，那个小乔姑娘儿呀。手术不是我做的，应该没问题的，回家好好调养。不过嘛。她这次宫外孕，不能保证下次就不会。叫她少抽点烟。她刚才进来就是一股烟味。抽烟的女人宫外孕的概率比一般人大！”
　　回到家里，小宁已经炖好鸡汤回去了。我欲言又止。
　　玉喜心灰又无奈：“他知道了。来不了。他老婆死了。”
　　“他老婆死啦？”我一惊，“不是被你咒死的吧？”

　　“是病死的。他跟我好的时候，他老婆就病了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