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成了试验用的小白鼠？你他妈的算计了我。我会把你儿子的那个狗宝抠出来。你什么也别想得到。”我的一腔怒火都是从他用的那个“受体”上来的。

　　我想我会激怒他。可没有。
　　他不经意地一笑：“无论我当时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你知道真相后会如何不舒服，可事实上你什么也没损失。不是吗？你提出了肾源申请。你如愿得到了一个健康的肾，还有大笔的治疗捐款，以及优先的机会。而且，当时我并没打算告诉你真相。”
　　我想了想，确实也是这样。
　　“这么说，捐款和优先住院换肾，也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我说。
　　“我托人查阅了全市所有的肾源申请人，通过反复遴选看上了你。你年轻、身体底子好、聪明、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你不上进，不走正道。”
　　我心里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走正道。
　　“我只是想在旁边悄悄地看着你，并不想介入你的生活。这只是一个老人爱子之心的一种寄托，当然我知道这种做法并不那么符合人之常情。看到你健康地生活，我就觉得子澄好像还活着。这很虚幻，很可悲，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花格明窗外，北风在树梢上打着呼哨，雪渐渐大起来。远山近峦，看上去都是些模模糊糊的轮廓。窗前庄爷的单薄的背影像一幅经年的剪纸。
　　我突然可怜起他来。
　　他好一阵子不说话，好像忘了我的存在。我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屏风上那首亦行亦草的诗。墨色淋漓，龙飞凤舞，倒是好看，只是大部分字我都不认识。
　　怅怅暗数少时年，
　　陈迹关心自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
　　霸陵芳草梦中烟。

　　前程两袖黄金泪，
　　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后思量应不悔，
　　衲衣乞食院门前。
　　看我盯着字看，庄爷在后面朗声吟道。
　　“这是谁的诗？说的什么意思？”
　　“明代唐寅的诗。字是我写的。大概意思是说人世无常，祸福难测。”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说得真好！想想这些日子经过的事儿，这两句倒像是专门说我的。”我感叹道，“福兮祸兮，都是拜您老所赐。现在，”我重新坐下来，“我还想接着听您是如何‘栽培’我的。”
　　日期：2008-12-10 21:30:00
　　庄爷歉意地一笑，并不理会我话里的刺儿，“我让老戚对你做了全面的调查。那天晚上在回塘救你，并不是偶然。他一直在跟着你。为了不引起你的注意，我本来想利用你父亲的事儿匿名捐款给你。后来，正好《晚报》要搞那个什么城市英雄评选，我利用了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办成了这件事儿。后来优先安排你住院、送花、续住院费，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我去医院看过你几次。当然，只是在门口匆匆地看一眼。我不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说我怎么看他眼熟呢。
　　“你住院的时候，我给你装修了房子。本来我还想找机会让你去上学读书、给你安排个稳定的工作，可你自己不争气，又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你又要和人去卖贼赃。所以，我先让人警告你，你不听，我只能派人给警方报信，坏了你们的事儿，并让人在半路堵你。”
　　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事儿，开始在我脑海里慢慢倒带。庄爷的话像低沉的画外音，本来莫名其妙的画面在他的解说下渐渐清晰，逻辑分明，合情合理。
　　“我和诚子卖电脑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我就给告诉你实话吧。”庄爷略一踌躇，“我让工人在装修时做了手脚，在你那里装了针孔摄像机。”

　　“就为了监视我？”我又有点怒了，“你凭什么这样做？你不是说过不干涉我的生活？！”
　　“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关心你。”
　　“没听说过这么关心人的。”
　　“我刚才说过，我在江湖上有很多对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很难逃过他们的耳目。只要是和我沾边的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虑着这一层，我不得不小心防范。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考虑是对的。你还记得牛爷的人绑架你的事儿吧？”
　　“牛爷是你的对头？”

　　“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么有永远的对头，只有生意和利益。半年前，牛爷有五十公斤白丨粉丨要出手。我们约定在无定河下一个废弃的铁路桥下交易，却不想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伏击。我和牛爷人财两空，货和货款被劫走，两边的人也死得一个不剩。这之后，我们都在设法追查这伙劫货的人。”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人一直在隔三差五地跟着你。牛爷误会了，以为你和那帮劫货的人有关，所以先下手劫走了你，目的是为了那批货和货款。其实，你要真是和劫货的人有关，我怎么可能让他占了先手？”
　　“我靠，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名堂。”我叹道，“我差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对了，听你这么一说，之前的很多疑问都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件事，至今想不明白。”
　　“你说。”

　　“我和我女朋友华逸的事儿。我不明白，是谁派了个女人去勾搭我又去华逸那儿害我？”
　　“我。”
　　“啊？！为什么？你这也是为我好？！”我大吃一惊。
　　“过去的事儿就算了。我劝你就别再想了。”
　　“那不行，我必须知道。”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那女人骗了你。孩子不是你的。”
　　“嗯？不可能！华逸不是那种人!”
　　“什么都有可能。和你分手以后，华逸和一个有妇之夫好了，怀了他的孩子。他离不了婚。华逸却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们见面前一个月，他们才分的手。你们和好之后，他们还见过几次面，当然，仅仅是见面，没别的事儿。我不愿意你当冤大头，替别人养儿子，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不痛快，所以才使了那么个恶招，拆了你们。”
　　“靠！我真不敢相信。”
　　“老戚手里有证据，照片、录音都有，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

　　“算了算了，我不想找恶心了。”我气得手脚冰凉，说话都有点哆嗦。
　　庄爷拍拍我肩膀：“天下好女人多的是。爷们犯不上为个女人这样。”
　　我呵呵一乐：“那天那个南希是谁？是不是你随便找的个鸡？”
　　我这人就这德性，心里就算在淌血，脸上也会强撑，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哪能？那不是作践你吗？南希是我手下一个歌厅的大堂领班，双学位呢，我想还不至于辱没了你。”

　　“南希走的时候放下6000块钱，把我恶心了半天。”
　　“那是我看你那阵儿手里缺钱用，吩咐她给你的。你准是误会了，哈哈。”
　　日期：2008-12-11 20:29:00
　　大家晚上好。
　　十三

　　牢骚也好，抱怨也罢，不管是说命运乖张还是阴差阳错，反正我现在是坐了一屁股屎，怕是跳进银河也洗不清了。
　　管他。反正已经这么着了。
　　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儿就玩玩健身器、翻翻闲书，山上山下闲走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