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泪(一个京城小混混的黑道冒险史)》
第23节作者:
晗光七步 我看清了。少庄爷的脸简直就是这张脸的复印件,除了皱纹外。一模一样的五官,大致不差的神态。我不知道他们除了父子以外还会有什么别的关系。
这位肯定就是江湖人物谈之色变的庄爷。
这和我以前对庄爷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对于不了解底细的人来说,现在这个黑白通吃的庄爷,更像一个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
而且,我第一眼看见少庄爷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更强烈了。我想,如果我曾经见过他们其中一个的话,那么我见过的应该是这位庄爷。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但今夜我不想和他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照面。
我大气都不敢出。
见没什么别的动静。庄爷才慢慢地回过头去。
我像猫似的倒着步子撤了。
日期:2008-12-10 21:29:00
今天比较累,来晚了。
十二
第二天,我一睁眼已经是九点多了。洗漱后胡乱吃了几口早点,心里仍放不下昨晚的怪事。正在屋里胡思乱想地转磨,戚叔冒着小雪来了。
“杜老弟,昨晚睡得还好吧?”戚叔今天心情不错,态度显得很亲热。
“还好还好。”我敷衍着,心不在焉地说。
“庄爷有请。”
“那好,我一直候着呢。”
这个闷葫芦终于要揭开了。
出了跨院,沿着青砖甬道一路往南,穿过一个三楹的小花厅,清凉凛冽的寒气里,细细的梅香让人神情一爽。眼前是个五六亩大小的荷池,水面残荷支离,顶着斑斑点点的积雪,虽无残荷听雨的冷寂意境,胖胖的雪坨子却添了几分憨憨的童趣。最奇的是池边遍植老梅,百八十株红梅叠朱砌丹,斗雪开得正怒。而四望远山如屏,起伏迎送揖让有致,在淡淡的雪雾里时隐时现。
我跟着戚叔穿过一座太湖石假山的山洞。搭水边是一条圆木搭就的长长的栈桥。栈桥曲曲折折横跨池塘,中间是一座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水阁。阁子叠檐三重,每重都呈花瓣五出的形状。走近了看,石青底子的匾额上大书着“梅泽”两个金字。阁柱上板书对联一副,上联是:万树梅花一潭水,下联是:四时烟雨半山云。水阁门窗透雕镂花,图案虽姿态各异但无一不是梅形。
看样子,三重飞檐也是梅花五出无异了。
“嗬,庄爷好有情调啊。”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那是,庄爷是个文化人哪。”
说话进了阁子。
阁子虽在水中,但里面却温暖如春,想必隐秘处有暖气管道。阁内明窗四壁,中间摆着一张铺着锦褥的罗汉榻,后面一架四折屏风,笔酣墨饱的写着一首什么诗。一张紫檀灵芝纹方几,上面摆着青花细瓷的茶具,四五碟精致的茶食,周围几把如意椅。门左边的角落里,一个弧腿花架子上,一个胆瓶里插着几枝老梅,右首的角落里摆着一盆盆景。
一个老者正负手面东,对着窗外雪中的远山出神。老者身着精纺白棉布衬里、大团暗花起底的玄色杭缎丝棉袄,同质地撒腿丝棉裤,脚蹬“步连升”千层底布鞋,鼻上架着一付金丝边眼睛,猛一看文质彬彬,像个老派文人。但那形似鹰喙的鼻准和薄薄的紧抿的嘴唇,隐隐透出的阴鸷深沉却将先前的书卷气一扫而空。
这个庄爷和昨晚我见过的那个神情凄苦的庄爷判若两人。
“庄爷,杜先生来了。”戚叔毕恭毕敬地说。
庄爷闻声回过头来,眼神里竟掠过一丝一闪而逝的慌乱。“啊,来了,”他抬手往几旁的椅子一让:“坐。”
“你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庄爷落座,对垂手侍立在一旁的戚叔说。
“是。庄爷。”戚叔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这是今春武当山大摘星峰绝壁上产的野茶,三棵茶树一年产茶不过四两,”庄爷此时的脸上竟是一团慈祥和气,把一个青花薄胎细瓷的茶盏摆到我面前,亲自提壶沏上,“水是这山上的无名山泉水,虽不如玉泉山的泉水,倒还马马虎虎。”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从池塘西边的竹制水道里流进池子里的那道泉水。泉水注满荷池,又从西头流出墙外。
“是流出山口的那道泉水吧?”我欠欠身子算是道谢。
“啊,是啊。”
“其实,像庄爷这么有雅兴的人,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嘛。”
“世间万物,朝生暮死,苍狗白云,又何必非要有名?”庄爷叹了一声。
“听您说话,长见识。”
喝着茶,说了几句闲话。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日期:2008-12-10 21:29:00
庄爷若有所思地在阁子里慢慢地踱着。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儿想问。”他终于说。
“是。”我不想多说一个字,生怕打断了他。
“从头说起吧。”他顺手从几案上拈起一把乌木折扇,轻轻地拍着手心,斟酌着说,“我三十七岁上得子,起名叫庄子澄。两年前,子澄从英国留学回来,我把济世制药厂交给了他去打理。你既然也是在道上混的,大概也多少听说过我。”他看了我一眼。
“那是。庄爷大名鼎鼎,谁不知道?”
庄爷苦笑了一下,接着刚才自己的话说:“我在生意上得罪了不少人。一年前,我的对头在齐化县九里铺的山路上算计了子澄。子澄当场重伤。”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不堪心里的重负。“我请来了上京所有一流的伤科专家,但也没能救回子澄。子澄成了植物人,而且,大夫当时预言他最多也就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有大把大把的钱,有手眼通天的人脉,可我救不回自己儿子的命。”
我看到庄爷的眼角有隐约的泪光。
“仇家找到了吗?”
“没有,至今没有。”庄爷说,“我当时的心情,不在报仇上,只是时刻在想怎样才能救子澄的命。大夫的话让我很绝望,但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也许是爱子心切吧,后来,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一般人看上去很匪夷所思的主意。”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我想让子澄的生命在另一个人身上延续下来!他虽然死了,但虽死犹生。”
他的眼里有一种疯狂的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在想,失去爱子是不是把这老爷子弄疯了?灵魂附体生命延续这种野狐禅,不是说胡话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这老东西果然是老江湖,一下就把我的心思看穿了,“我说的是器官移植。”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扑棱”动了一下,但我还不敢肯定自己猜得对不对。
“大夫说子澄几乎所有的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只有一颗左肾奇迹般的完好无损。我决定把他的这颗肾脏捐出去,但条件是,我必须亲自挑选合适的受捐人,因为这个人是子澄生命的‘受体’,一点都不能马虎。”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就是那个子澄的生命“受体”。
“受体”这个他妈的词儿让我很不舒服。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庄爷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我脸上看到了子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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