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相框中的女孩,沉默了半晌,我又问肖树:“她怎么死的?”“病死的。”肖树说。“什么时候?很重的病吗?”我继续追问着。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贾蒙有个妹妹,但是他从交往到现在,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从来不提她?
“快十年了。表妹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严重的痴呆症,从小到大都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一直是我舅舅、舅妈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为了给表妹治病,我舅舅、舅妈花了不少的钱,带表妹去过不少大城市,但一直没有好转,后来,就生病死了。”
肖树叹了口气,从我手里拿过相框,摆放到了书桌上。我看了肖树一眼,顺手又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相片上是贾蒙的母亲和一位年龄和她相仿的男人,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抱坐着宏宏。
“这个是贾蒙的父亲?”我指了一下相片上的那个老人,有点明知故问。“是的。”肖树答,然后他问我:“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你真是贾蒙同校的女生?”
“不是。”我很老实地回答,然后又问:“贾伯伯今天回家吃午饭吗?”“不,他在外地。他是建筑方面的工程师,退休以后,经常被一些工程公司聘请去做一些技术指导,所以在家的时间不多。”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我开始盯着他,问他:“你呢?是贾蒙的表哥?表弟?”“贾蒙比我大几个月,但我们从小总在一起玩,所以彼此之间通常是直呼其名,不喊表哥表弟的。”肖树很老实地回答我。
我笑了,我问他:“你看,我是不是也有当侦察兵的潜质?”肖树不由也笑了,他说:“我只不过是看你不像个坏人,你以为你问别人,别人也会这么老实地回答你么?”
我笑着,没来得及再继续问什么,贾蒙妈在客厅喊道:“肖树啊,请许姑娘出来吃午饭了。”肖树答应了一声,打开门,我很平静地从房间走出去,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问过。
在餐桌上,我并没有吃下几个水饺,我满脑子在想,贾蒙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个妹妹,为什么一直强调他是个独子?就算是她已经死了,但也不能否认她曾经存在过啊!
吃过午饭,贾蒙妈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我也跟了进去。我把她洗干净的碗筷递上碗柜,一边跟她聊天,我问:“伯母,贾蒙有多久没回来了?”“他啊?好久了,还是和小菲结婚后回来过一次。”
日期:2006-4-19 21:45:49
—92—
我拿着碗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这么说,上次他回来找我的那次,他根本就没有回家?他都到了家门口了,他没有回家?为什么?
下午的时候,我说我打算回去了,肖树拉我到一边说:“你要是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就在这再玩会吧,陪我舅妈说会话儿,她挺喜欢你的,说你是个挺正派朴实的姑娘,看你很入眼。”
我笑着问肖树:“你舅妈这么评价我干嘛?她难道还想给贾蒙娶个小老婆呀?呵呵。”肖树说:“发现你倒挺伶牙利齿的呢!原来你也不全是多愁善感的,也有可爱的一面的。”
我于是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贾蒙也说过我伶牙利齿,也说过我可爱,然而现在,我的伶俐我的聪明我的可爱,只成就了我的孤单,和凄惨,我只收获了满心的空冷,和满腹的辛酸。
肖树领了两个孩子在客厅玩模具游戏,贾蒙妈就拉了我的手,跟她坐在卧室里聊天。她问我:“许姑娘,成家了没?”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的,有个孩子。”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哦。”然后她又问:“毕业后和贾蒙还有联系吗?”我一抬头,看见她渴切的眼神,我说:“没有,我也只是偶尔听朋友们提起过,说他去北京发展了,又结了婚,过得挺好。”
“嗯。”贾蒙妈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于是就有点觉得不自在,我开始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这是我的小动作,每当我紧张或无话可说的时候,我会这样无意识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
贾蒙妈轻叹了口气,说:“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弄,宏宏越长越大了,问题也就越来越多了。”我一惊,问:“出什么问题了?”“宏宏的去留问题。”她又叹了口气,说:“我年纪大了,身体已不如以前好了,又有糖尿病,有时候严重起来,腿疼得上楼都吃劲。”
我无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贾蒙妈接着说:“我知道贾蒙不怎么愿意回家,不怎么愿意看见我和宏宏,他觉得,害死了严红的,是我们。”
我有点不能理解,我说:“不会的吧?您是他亲妈,宏宏是他亲生儿子呀!”“怎么不会呢,要不是我坚持要严红生孩子,要不是严红生了宏宏,严红也不会死啊!”老人家说。
“可他也该这么想:若不是严红嫂子死了,他就不会去北京发展,也不会和文菲结婚,更不会有现在的生活,有失必有得呀!”我说。我知道我说的很残忍,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事实,一个萝卜一个坑,严红不成为过去,贾蒙就没有现在的成就。
日期:2006-4-21 12:49:34
—93—
贾蒙妈只是叹气,并不再多说。我于是有点无趣。我知道,我可能说的也太冷血了。于是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告辞了,我还要回乡下看看孩子。贾蒙妈也就不再客气,让肖树送我走。
肖树送我到楼下,我不让他送了,我说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但他坚持要再送送我,他说:“客气什么啊!现在总算不是陌生人了吧?我们又相遇了,应该算是熟人了吧?熟人了,送送你总是可以的吧!”
我于是不再吱声,他就陪着我一直往小区外走,然后在我准备再张嘴说告辞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机换号了吧?”我点头,说:“是。”“不方便告诉我手机号?”他问。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流淌着温和的波光,在春天午后的阳光里,无法阻挡的温暖,很容易让人迷失,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正在漂泊的没有方向的孤单女人。我于是一低头,报出手机号码,连“再见”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匆匆赶往车站,乘车回乡下,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蒙蒙看见我,并不惊讶,也不欢呼,只表现出一个同龄孩子少有的冷漠与平静,令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疼痛,我到底要了他在身边,是对他的好,还是不好?
周日的时候我要返回市区,蒙蒙既不伤感,也不说要跟我走,他只漠然地看着我。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面对自己最牵挂最难舍弃的心头肉,我无言以对。
公务员考试结果公布了,我考了第二名。这一个名额一百六十七人报名参考,录用前三名进入面试,我很幸运,有了面试的机会。
找了几本关于面试要领及答题技巧的书来看,又去商场买了套职业装,自己穿上了在镜子前照着,确实很有那么点精明果敢的女干部模样,于是心里,有了几分胜出的自信。
这时发现手头的钱快要用光了,自从离婚后一直花销很大,想着要给蒙蒙买的一整套组装玩具,都有点无法去付诸购物行动了,偏在这时,周海家又出事了。
周海是用医院的电话打的我手机,我看号码不熟悉,但我接了,因为我以为是跟公务员面试相关的电话。那阵子我在等公务员面试的一些情况通知,所以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
周海在电话里哭,我接到电话怔了半天。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可以让周海哭的,就是那一次我在他面前离开,我也只是看到了他面颊上淌下两行泪,也没听见他哽咽的哭。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在电话里对着我呜呜地哭泣。
日期:2006-4-21 19:54:18
—94—
“我妈住院了,你能不能把蒙蒙带来,见见我妈?”周海在电话里说。“什么病?多严重?”听了周海的话,我很震惊,似乎老太太病得不轻,但是我还是要问得清楚些,我不想再上当。
“医生说是脑梗塞,就是中风的一种,现在半边身体没了知觉,话也说不出来了,嘴巴都歪了。”周海说着,哭着。我想,他可能长这么大,他妈都没怎么病过。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