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在红裙上的吻》
第45节

作者: 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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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抬起泪眼看向她,她小小年纪的脸上一片纯真的善良,干干净净的五官,和清澈有神的眼睛,我就问她:“你家里人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她笑笑说:“爸爸在广州打工还没有回来,要到年三十才到家;妈妈今天是大夜班,她去上班了,要到明天早上六点才下班。”

  “那其他人呢?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呢?”我问她。“爸爸在纺机厂做机械工的时候认识的这个妈妈,后来跟我妈妈离了婚,跟这个妈妈结了婚,爷爷奶奶和这个妈妈的家里人都不同意,我爸爸比这个妈妈大十四岁,所以现在不跟他们来往。”小女孩很认真地说。
  我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原来,这个世界上,比我们生活得悲惨的人,还有很多,不只是我们辛苦,很多的人,比我们还辛苦,但是他们仍按他们的轨迹努力地生活着,而只有我,总是在人前装得很纸老虎,却在一个人的角落掉自怜自艾的泪。
  我老妈买了粥回来,看到我红红的眼睛,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老妈后来也就不再追问。这么多年,她已经了解了我的倔,和我的闷不吭声,所以她很少问话会问第二遍。
  我看着蒙蒙的眼睛,我决定原谅我的亲生母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他们曾经怎样做,他们有他们的苦衷。生活而已,总得要有人低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强者。我们有时候,只能是别人的配角,丢了自己,丢了孩子。
  日期:2006-06-27 12:52:07
  —134—
  喂完了蒙蒙,我小声问我老妈,肖树和周家老太太怎么会来的,我老妈说,肖树是我哥打电话叫来的,老太太是她打我手机问蒙蒙近况的,我老爸接到电话告诉她孩子在县医院,她就急慌慌地来了。

  我听了,没有说话,心里觉得真够乱的。我以前跟肖树好着的时候,有一回一激动没管住自己的嘴巴,打电话跟我们家人说我遇到个男人,是个出租车司机,人挺好的,我没准就嫁他了,等有空我带回家去给他们看看。
  我老爸老妈一听还有人肯要他们的二手闺女,乐得不得了,第二天就打电话猛催我把司机带回家去给他们瞧瞧,合适就赶快结婚,但我那几天工作忙,没有时间,后来我就给肖树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们家挂个电话,让我老爸老妈为我愁嫁的那颗心先放下来。
  肖树就给我们家挂了那么个电话,而且很善良孝顺地关照了他们,农活累要多注意身体,要舍得买点东西吃吃,不要太辛苦。这两个庄稼地里讨生活的人,很少被人关心到他们的身体和营养,听了肖树的话,心里那个暖的,立即打了个电话给我,说他们满意这个人,早点结婚。
  那事以后没多久,江美琴就回来了,我嫁给肖树的计划就泡汤了。我一直没有给我家里人说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而且在电话里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所以我就一直装蒜,每回打电话我老爸老妈问到肖树,我就说:“他出车挣钱呢,没空跟我回去。”
  我哪里想到我有一天会晕过去,我们家居然把肖树当成我男人给打电话找来。我问我老妈,肖树来了多久,我老妈说,我们娘俩是昨天被送到医院救治的,我哥是昨晚想起来给肖树挂的电话,肖树今天一早就到了,呆在我病房里一天,连午饭也没有吃。

  我老妈说:“肖树不错啊,比周海强,看上去就挺有心的一个男的,不像周海,老是没轻没重的。没想到你吃了那么一遭苦,还能嫁这么个男人,要抓紧结婚啊,不要让别的女人捞了去。”我看了我老妈一眼,苦笑道:“妈,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他一直是别的女人的丈夫。”
  我老妈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震惊,仿佛突然竟发现我是个怪物,她说:“小桑啊,你这是怎么了呢?你走哪条路不好,你去跟人家的男人好上干什么?还说要嫁给他!亏他也还好意思来,这不清不白的两个人,怎么就连个脸面都不晓得遮呢!”
  我面对我老妈的诘问,一声没吭,也滴泪未流。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真正一波未平,一浪又起,我就是铁打的,我也早该千疮百孔了,何况我是个人,一个水命的女人而已!
  日期:2006-06-27 21: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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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那天,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特别忙,都赶着做吃的,买用的,仿佛过了年就没吃的没用的似的,我催着我老妈回了家,去照料家里的老爸,准备过一家人的新年,我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这一个春节,因为蒙蒙住院,我在医院看护他,我们母子在医院过了一个年。
  春节后又过了些天,蒙蒙出院了,我带他回到市区,将他交还给周家老太太,我就回县里上班。因为请了好些天的假,科长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有点阴阴的发绿。春节前后,家家都忙,都想溜班回家,我们科室只有三个人,我一请假,还剩下两个,轮转速度跟不上,所以他怨恨我是应该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肖树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有接,他给我发过短信息,我也没有回复。我不知道还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索要他的关怀。脑子里一直在想的只是蒙蒙,想不通自己竟为何带了他来到这人世间,让他无辜的生命承载着这么多的悲欢离合,聚散无常。
  蒙蒙初送到周家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想他,夜里很难睡得着,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他可爱的小脸孔正在我的眼前,醒来后就很难入睡,有时候想得流泪,那种撕心的疼痛,令我想到,世界上最痛苦的,或许就是骨肉分离,而不是情人分手。
  于是我在一个夜晚给我的亲妈打电话,在电话里联想到自己的痛,话里不由说到动情处,我叫了她一声“妈”。我亲妈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认她,就肯叫她“妈”,她激动得在电话那头半天没出声,吓得我以为引发了她的心脏病,抱着手机一个劲地大叫“妈,妈,妈!”
  她三十年前用宽大的衣服遮掩着身怀六甲的身体,偷偷地躲到桑树林里把我生一堆桑叶上的时候,大约没想到我还会活着在三十年后声音嘹亮地叫她妈的。女人都是这样的,爱贪小便宜,所以她现在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闺女,她笑得乐开怀也是情理中的,但是当她后来缓过神来,连连应着说:“哎,孩子,妈在这听着你喊呢!”我就一声都不想再喊了。

  我发现我除了工作,就是下班以后在单身宿舍里拿着蒙蒙的照片想念孩子,就没有别的非做不可不做不行的事了。我仍然一个人逛街,买黑色的咖啡色的衣服,用灰暗的颜色包裹着我仍然鲜活的躯体,我让灵魂和肉体一同孤单,在孤单里忏悔自己的从前。我后悔生下蒙蒙,我觉得我害了他此后的一生。
  日期:2006-06-28 22: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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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又过了一些天,小城里春节张帖在门窗上的对联正渐渐剥落的时候,肖树发了一个手机短信给我,这次短信的内容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关心问候的语句,肖树这次发的短信是告诉我,贾蒙回来了,问我要不要见一见他。
  我收到短信愣了半天,贾蒙,这个离我那么遥远的男人,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我竟有恍如隔世般的既亲切又陌生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回复肖树的短信。见了又如何,一切的一切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我想贾蒙的心中或许从不曾真的爱过我,而我的心中也已没有了对他的深情。
  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在收到肖树的短信息后的几天内,神不守舍,久已淡忘的对于贾蒙的记忆,竟又生动鲜明了起来,甚至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宽阔的肩膀。原来,每一个走进我们的记忆里的人,我们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遗忘。

  春节后依然不时有寒流来袭,空气里总是有冷得令人颤抖的气息,我觉得冬天特别漫长,一直在纠缠不息,似乎它决意要将春天阻挡在寒冷之外,这样的日子,特别令人颓丧,阴冷的天气,阴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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