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压光以后就可以打麦了,操作起来很简单,先用木叉子把割下的小麦均匀的摊到草场上,待小麦晒的很干以后,再把套着石碾的牲口赶到草场上绕圈,在那么来回拉几圈之后,小麦粒就会从麦穗里面掉出来,再拿木叉把麦秸叉到旁边堆成堆,地上剩下的就是麦子粒了。
每次夏忙过后,草场上堆积的麦秸几乎快成一座座小山了,每座小山几乎都有三四米高,这一堆堆的麦秸通常要放置一段时间,待淋几场雨后,麦秸就会发酵发黑,这样点着的麦秸堆只会阴燃而不会有火焰,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杜绝火灾的发生,烧过后的草灰再回收到地里做肥料。而在麦秸被烧之前,这一座座像海绵一样柔软的山,又是我们小孩的一大乐园,我们总是在上面翻滚打闹。
在这闷热的夏天,每天下午太阳落西以后,天气就会凉快下来,我们小孩总是扎堆的跑草场上去翻跟斗扑蝴蝶,或者躺在麦秸堆上看着天空变幻多端的白云。放羊老汉们也都赶着羊群出来吃草,老草灰赫然也在其中。
我们村上本来田地就少,所以很多没有地的老汉成年累月的都在放牛放羊,老草灰是外地人,本村很多人都分不上田地,更何况是他这个连户口都没有的外地人。
老草灰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一脸的胡子长的乱七八糟,跟田里的蒿草没什么两样,脑袋上的头发比胡子更乱,已经擀了毡了,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一样,腿上的缅裆裤可能十几年就没从来没有洗过,油脂麻花的又黑又亮,穿着能当镜子照,脱了拧一拧掉出来的油估计够炒盘土豆丝还能摊俩煎饼。
看着老草灰这操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成语,“甩档尿裤”这四个字,完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以前在草场玩的时候,老早就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事,别的老汉放羊的时候都是眼巴巴的盯着羊群,时不时还数上一遍,生怕羊丢掉一只。而老草灰每次总是把羊群赶到半山腰,绕的羊群拿皮鞭画个圈,完事后找个凉快地,往那一坐,吧嗒一锅子烟,然后俩手往脑袋后一靠,往那一躺,就泛起了迷糊。说来也奇怪,别的老汉的羊赶来赶去的总是乱跑,时不时还有一两只调皮蛋离群满地的撒欢,惹得牧羊犬总是在屁股后追。
而老草灰就从来没见他养过什么狗,有时候在那睡大半天,他的羊也不会乱跑,总是乖乖的在那小范围内吃草。而他拿皮鞭画的那个破圈,像个牢笼一样把羊群困在了里面,一步也走不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在土坡上画了个圈后,就走到草场上,往石碾子上一坐,点上烟锅子吧嗒了起来,还从那油光闪亮的裤腰上拔出把破烂的蒲扇,在那扇起了凉。
之前很多次见过老草灰这么做,一直觉得很奇怪,不过看过《十万个为什么》以后,我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科学”的解释。书里曾经有这么个故事,大概意思就是以前驼队过草原的时候,为了避免狼群的攻击,在夜晚休息的时候把骆驼围成一圈,之后围的骆驼撒一圈老虎或狮子的粪便,这样一来狼群闻到气味以后就不敢来了。
估计老草灰也是利用这个原理,在画圈的时候撒了什么东西,吓的羊不敢出那个圈子。想到这里,我不经暗自佩服自己的智商,于是昂首挺胸的走到老草灰跟前,把我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老草灰一听,横眼对我骂道:“你个小屁崽子懂个屁,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这叫‘定根法’,我画那是金刚圈,只要我不解,那牲口就被定了根,到死走不出那地方”。
我一听,这老封建,整天装神弄鬼的没个正经。于是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这么么厉害啊,能教教我不?”
老草灰扇蒲扇的手突然顿了下,“学那干什么?学上也没什么好处!”说完就不理我了。
我突然发现,老草灰脸上好像有一抹淡淡的忧伤,浑浊的眼神也透出无尽的追忆,显得更加的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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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3-06-15 22:56:00
第三章 无字天书
我见他那逼样,不禁怒道:“瞧你那鬼祟劲,谁稀罕学你那玩意,白教我都不学呢!”
老草灰一听回过了神。用他那双挂着眼屎的浑浊双眼望了望我,干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说:“修法之人,五弊三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不是我不愿意教你,这世上很多东西讲因缘的,不是你该学的,你学去了不一定就是好事。”
其实我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当时的我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不过小孩就是好奇心大,越弄不明白的事就越是好奇心痒。我从老草灰手里拿过破蒲扇,屁颠屁颠的跑的身后,给他扇起了凉,嬉皮笑脸的对他说道:“我才不跟你学呢,你悄悄的告诉我是怎么弄的就行了,是不是悄悄往地方撒了什么?”
老草灰还是死活不说,不过看我这赖皮劲不好打发,于是话锋一转,对我说道:“浑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一听来劲了,坐那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老草灰给我讲的这个故事也不复杂,大概就是谁家儿女不孝,老爹死了诈尸报仇的故事。不过被老草灰讲的绘声绘色,直听的我膈应的慌,背后直冒凉气,吓的小心肝跳的扑通扑通的。
从那之后我就迷上了他的故事,他讲的故事都是我想破脚后跟都想象不到的,讲的都是一些什么吊死鬼找替身啊,什么走尸害人啊之类的,比我爷爷奶奶讲的什么《封神榜》《西游记》强多了。虽然我打心里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啊怪的,不过就是架不住他讲的故事好听又刺激。
现在想来,老草灰虽然给我讲的都是鬼神之类的故事,不过很多都富有哲理,并掺杂着一些因果善恶相报之事,老草灰有一句话我还记着,那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逃。在父母在外地没人教育我的时候,老草灰的这些故事就成了我的启蒙老师,对我至今依然影响深远。
乔师兄说过一句话,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注定的,我们以为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其实人生就是一段段选择题,我们一次的慎重小心的选择,其实是一步步的朝一步步已经设定好的道路里走了下去,并且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要说某些臭毛病真的会铸成大错,谁又能想到,就是我当年的一个不经心的举动,竟然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嫁妆盒一样,间接的影响了我的未来呢?现在想来,要不是小时候的那件事,或许我也就不会走到这条路上,或许我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恋爱、结婚、生小孩,直到平淡的老去。或许乔师兄说的对,我们的命运根本就是注定死的,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还像傻波一似的一路走下去。
我爷爷是我太爷爷最小的儿子,我爸是我爷爷最小的儿子,所以我在村里的辈分很大,大到和我爸同辈的人都要叫我爷爷,所以那时候我在村里见人几乎都是直喊其名的,再加上我小时候就皮的很,斗鸡走狗,无一不精,打架骂人,无一不晓。虽然我是长辈,不过却没有当长辈的觉悟,经常拿根棍子,不是去捅东家窗户底的马蜂窝,就是去捣西家房檐下的燕子巢,要不拿竹签堵别人家门上的锁眼,要不在河边打死水蛇挂在老头家的大门上,到别人家也一点不客气,翻箱倒柜的跟在自己家一样,所以村里的大人们对我很是不待见,不过老草灰好像挺待见我,加上我爷爷奶奶心肠很软,受了老草灰的恩惠老惦记着他,隔三差五家里做些好饭总让我送过去给老草灰吃,我有事过去给他送饭,没事过去听他讲故事,所以一来二会我跟他就混的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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