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莲随着快步跑至门口,眼神紧紧追着他的背影,眼泪忍不住一颗一颗砸了下来,老爷子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头:“莲娃娃放心,伯炎不会有事的,爷爷和你一起等他来接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抹霞红染红了天际的云朵,炊烟淡淡地从各家各院飘散出来,有汪汪的狗吠声远远传过来,公鸡站在高高的树梢上,扬着脖子咯咯叫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然平和,而滚滚的暗流,都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淌,有人愁闷,有人担忧,有人却还在繁华之中,恣意放纵。
你道这是人间,这确是人间。
日期:2013-06-15 12:23:00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苗伯炎负手立在窗前,不管不顾风吹起带来的细雨,半身天青色衫子已然湿透了,而那双一向灿然深邃的眸子,此刻熬得通红。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水汽的空气凉凉地钻进身体,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娘亲温暖的手掌轻轻擦掉粘在自己嘴角的糕点碎屑,满脸温柔的笑意。想起娘亲弥留之际,骨瘦如柴的手指无力地牵着自己,却还是笑的那般温柔,让自己不管将来怎样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帮父亲好好照看住这个家。想起六岁的时候爷爷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宅子,那个时候自己哭的差点咽过气去,爷爷帮自己擦掉眼泪,说以后要像个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地活着,将来再回到这个地方,就不要让人看不起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二十年过去啦。谁能想天子能一朝迁都临安,谁能想曾经不过富饶一方的市镇现如今竟然成为国之重城。那么,是苗清俞把玉如意的消息散发出去,为的就是还上赌坊的债,也真的让人感到不惊奇不是么。呵呵,苗伯炎淡淡一笑,双拳紧握,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唉。”阿狸拖着腮倚在窗前,幽幽地一声长叹,眼神却一溜儿地瞟着鱼姬,见其神情淡淡地,只顾着望着生烟的雨幕,加大声音,又叹了一声。
鱼姬无奈,偏头望过来,阿狸立马直起身子,颠颠儿地跑去牵着鱼姬的袖子,眼神晶亮晶亮地。“呵呵,你这小狐狸,急什么急,该来的自然会来,有时间就去打扫打扫这屋子,我可还等着这些宝贝给我赚钱买羊脂糕呢。啧啧,要说立夏日吃过的红枣烧鸡蛋的滋味还是挺不错的,哎呀,要赚钱啊。去去去,把大门打开。”想到吃的,鱼姬的眸子也瞬间晶亮晶亮的,不跌地摆着手。
阿狸举目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最后眼神又回到鱼姬身上。鱼姬瞪大了眼睛,跳脚,“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卖什么吧?!”阿狸摇头。
鱼姬默然了一瞬,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卖欲望。”
越繁华的地方,欲望越茂盛,权利越大的地方,欲望越强烈。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们想要什么,踏进如意阁的那一刻起,如意阁就卖什么。”望着阿狸瞪大的双眼,鱼姬淡淡一笑,“有些事情,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现在,我却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解释。呵呵,去送几颗咸鸭蛋与苗公子吧,应应节气。三伏天将至了,好些人怕是要着急了。”阿狸答应一声,领着银钱,自去了。
也不过一个时辰,如意阁的院子被雨雾淡淡地笼罩着,两个人影,慢慢地就从中现了出来。鱼姬坐在窗前闲适地喝着茶,看着院子里的满目葱绿,心里由衷地高兴。
阿狸和苗伯炎自在廊下收了伞,迈步跨入屋中。不若宋远飞来时见着的排排货架,苗伯炎入目的仅一方长几,几上供奉的是一尊晶莹剔透的汉白玉如意,昏暗的天光下隐隐有自然的光华流转,他不自觉地走上前,轻轻摸了一下,触手生温,眯眼细看,竟是难得一见的和田白玉!苗伯炎激动地手都微微抖起来,眼睛里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呵呵公子觉得这玉如意怎么样?”不知何时,鱼姬已经走到了长几旁边,突然地打破了屋里的沉静。
“这,这,这,好好好。哈哈哈。不知掌柜的……唉,怎么是您?”苗伯炎一边回话一边抬起头,见着鱼姬时惊讶地反问道。
鱼姬笑眯眯地,“既然公子觉着好,就拿走吧。”
苗伯炎的眼睛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似是极为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这,这,这如何使得。”
“呵呵,不过是为了证明当日之言而已,公子不必多想。您家的事多少有些耳闻,鱼姬绵薄之力,能帮上公子才好。”鱼姬眼神诚挚,定定地望着苗伯炎,倒叫苗伯炎不知怎么样拒绝了,只好抱着拳,一揖到地。鱼姬连忙搀扶起来,一边叫阿狸取了一方檀木盒子,细细装了玉如意交给苗伯炎,又送至门口,看苗伯炎撑着青色的油纸伞,慢慢地走远了。
过了一日,苗伯炎早早地把从鱼姬处得来的玉如意交到了宰相府,见着汪宰相满意的笑脸,苗伯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觉一身轻松下来。出了宰相府就喜气洋洋地央喜婆子去城外苗家村去向青莲家提亲,把苗老太爷接回了苗府。因着苗伯炎这次救一家子人于水火,大家心下感激,更为卖力,喜事便就被准备得更为热热闹闹起来。
日期:2013-06-15 13:02:00
这第一道喜帖,却是下在安平坊的如意阁里。鱼姬拿着透着满满喜气的帖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苗伯炎,时间就定在三伏天上,这般心急,也不怕恼了人家新娘子。”
“哈哈,娘娘这心可是操过了,人家新娘子可不知道多乐意呢。哈哈哈~”阿狸笑嘻嘻地放下搭凉棚的手,灵动的眸子咕噜噜转着,眼前似乎还是青莲粉面含羞的面庞。
转眼就过了小半月,三伏天却是至了,一股一股的热气腾腾冒着,阿狸摆弄着已经盛放的睡莲,咧着嘴哈哈傻笑。鱼姬着了一袭粉衫,亭亭玉立地站在院中,摘了一朵栀子花别在头上,回眸一笑,却是让怒放的睡莲都失了颜色。拍拍阿狸身上的粉尘,执了一把绘着吉祥如意文案的油纸伞,参加喜宴去了。
宰相府中,此时一派忙乱景象,装点精致的院子里,隐隐可以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几个丫头一边匆匆走着,一边小声地交谈。
正屋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位满头汗水的美艳妇人,此刻她撑着双腿,扶着肚子,双手死死抓着被子,指尖已然泛白了,嘴里呜咽地嚎叫着,眼睛瞪得老大。跪在床尾的产婆,抹一把流到眼睛的汗水,抖着嗓子重复说着“再使劲儿继续使劲儿”。而一柄莹然纯白的玉如意,静静地躺着枕边。
有那么一瞬间,美艳妇人瞪着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柄如意,一抹光华流转,美艳夫人又是剧烈一疼,惨叫一声,却是疼昏了过去。
一股鲜血蜿蜒留下,产婆抖着手,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死死大睁着,嘴唇哆嗦,妇人疼晕了了过去,也不见孩子的啼哭声,整个房间静的落下跟针都能听见声响。好似过了很久很久,突然一声高过一声的惨烈尖叫划破宁静,声音里透漏出的竟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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