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2-19 10:41:20
　　（二零二）
　　说来也是凑巧。在万秀芬收拾好行李准备先斩后奏奔赴保定的时候，家政服务中心却打来了电话。是个急茬。说是有个60多的老太太，突然中了风，家里只有一个闺女，闺女又要忙着工作，眼瞅着老妈瘫在了床上，连夜给家政公司打电话要个保姆。因为要的急，开的价格自然也不低，只不过是要辛苦些，最起码在头一个月是要连轴转，24小时都得住在主家里。
　　万秀芬就犯了嘀咕。对方开出的价格是个让她不得不考虑的事情。她看了眼手机，自从侯大宝上回说要给她回电话，直到现在，也一个电话都没有来。这么想着，她就有些犹豫了。手上多些钱，最起码可以让自己的底气足一些吧。哪怕就干一个月，拿上一个月的钱，那也是好几千块啊。反正这一个月里，孩子也不会落生。于是她就点头把这活儿应了下来。

　　第二天万秀芬就拎着行李住进了这户人家。侯小燕本不愿让她去。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妈去伺候这么个老太太，这里头的辛苦显而易见。可当她看见万秀芬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时，便没再说阻拦的话。她又能怎么样呢？她现在说什么都不是。她但凡说上一个不字，那便是她不为弟弟好，不为弟弟考虑，就连当妈的多给弟弟付出一些，她都不乐意。她索性闭了嘴。她只能闭嘴。
　　日期：2013-12-19 13:56:39
　　（二零三）
　　再见到杨珍珠时，已经是初夏了。俩人相约在SOHO的星巴克，是侯小燕公司楼下的一家。记得杨珍珠还上班的时候，她们俩经常在此见面聊天。这次再见，却依稀有了恍若隔世的味道。珍珠看上去还是那般挺拔瘦削，看不出曾经怀过孕的样子。只是神情却十分委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失了水分，总归是缺乏了一些生机。
　　侯小燕本能地觉得她过的并不好，却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最近过的好吗，珍珠？”
　　珍珠摇摇头，“不好。我这样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还是觉得整天没精打采。我爸妈伺候我出了小月子，就回老家了。家里就剩了我一个人。他们在的时候，我觉着烦，可他们走了，我又觉得孤单。老苏也总是不在家。我知道，他是记恨上我爸妈了。可我爸妈都不在这儿了，他还是整天不回家。我也想再怀孕，想的脑袋都快破了。可怀孕又哪儿有这么容易？”

　　侯小燕叹了口气，“你也别总闷在屋里，出来走一走，有好处的。什么事情都一样，你越是想要，越是要不着。搞不好等你不再想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怀上了。你说对不对？”
　　珍珠苦笑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这大概只是对人家正常的两口子说的。对我，这个道理没意义。我记得语文课本上有句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现在我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他们是讲究交换的。他给我了钱，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又能给他什么呢？我和他之间，除了能拿孩子做维系，其他的统统没有用。所以我没有退路。说来好笑，生孩子这回事，老辈子的女人要拿他拴住男人，到了现代，还是一样。你说这些年里头，人类到底有没有进步过？”

　　珍珠说的似是轻松，还轻声笑了起来，握着陶瓷杯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
　　日期：2013-12-20 10:08:44
　　（二零四）
　　侯小燕随着杨珍珠一同望向窗外。初夏的缤纷时节，已经有各式女孩子穿上短T热裤，叽叽喳喳地快步走在大街上。夏天的北京，是从不缺美女的。她们是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存在。看着她们，侯小燕禁不住嘴角上扬。青春真好，没有负担的青春更是好。可是她不确定，自己的青春什么时候来过，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地走远。
　　“小燕，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杨珍珠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认真地问道。

　　侯小燕想了想，微笑着说，“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杨珍珠摇摇头，缓缓地说，“今天是程驰结婚的日子。”
　　侯小燕有些吃惊。她看着面前的杨珍珠，见她微微笑着，眼睫毛却渐渐湿了。侯小燕知道程驰要结婚的事。早在上个月，大学同学就在QQ群里为这事闹腾了许久。只不过因为程驰结婚的地方在三亚，实在太过遥远，她本就没打算去参加，所以只是在群里象征性地祝福一下了事。她记得程驰还晒了婚纱照，他女朋友极漂亮，据说是香港人，看上去颇为自信泼辣，带着年轻女孩子肆无忌惮的美丽和张扬。

　　“小燕，你一定不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程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我从没有见过哪个男生可以像他那么自信阳光。只要一见到他，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亮起来。我觉得他就是太阳底下的大树，可我就像是背阴的苔藓。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所以我只能把我的感情埋在心里头。”
　　日期：2013-12-20 14:32:31
　　（二零五）
　　“你记得我被处分那次吗？那段日子真难熬啊，谁都不愿意我说话，大家都躲着我，就像躲瘟神一样。可是有一天，我在食堂碰见了程驰，他还是那么友好地和我打招呼，看着我，冲我笑。他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可是他不在乎，他没有看低我。小燕，就在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他是值得我爱的人。我是那么喜欢他，可是直到毕业，我也没和他提起过。这四年，我甚至没和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后来毕业了，我知道他开始创业，又倒闭，后来他到国贸来上班，我每天早上都看着他进公司，晚上看着他走出大楼，我甚至知道他的工位靠着窗户，停车位是地下307……后来他谈恋爱了，然后辞职，又重新开了家公司……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就这么看着我和他的距离，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杨珍珠抱着杯子，眼泪扑哧哧落下来，“今天他结婚了，我挺为他高兴的。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交集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还是挺难过的。小燕，你能理解吗？我希望他过的好，可我又不想看见他和别人结婚。我是不是很可悲？我觉得自己特别可悲，我天天想着给老苏怀孩子，可我心里想的是程驰。我活的真可悲……”
　　杨珍珠把头埋进袖子里，小声啜泣起来。侯小燕黯然地看着她，心里一阵发酸。她从不知道珍珠对程驰有着这么深切的情感。她现在才意识到，其实她和自己那些同学们都一样，在他们的心里，一直都认为珍珠是一个见利忘义、只认得钱的人，即使到了今天，她也不可否认，自己心里或多或少还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都忽略了，其实在她的内心也有这般真实细腻的情感，她之前的选择，纵使有她心甘情愿的成分，却也更多的是出自迫不得已。侯小燕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