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七窍之外,她现在已完全是个裹在棉茧里的蛹了。
王终于累了,喘着粗气直接坐在宫殿的菱花地毡上,宫女们战战兢兢端来了解渴的百合酸梅汤,伺候王喝下,用颤抖的手给王打着扇子。她们进王宫这么多年,大概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残忍的场面。
王已无力再绑缚另一位囚犯,在他的示意下,两名金甲武士按部就班地代劳。
到后来,她和他,实在已经看不出什么分别。
两人被背靠背放置着,即便再怎么运动眼珠,他们也无法彼此相望。
日期:2010-02-03 15:23:00
一个口颂经文的红衣喇嘛走在最前面,后面八名姿色绝佳的西域少年抬着王乘用的那架华美豪奢的步撵,十六名金甲武士紧随左右。武士们的身后是一辆马车,她和他就被搁置在这辆平板无棚的马车上。
一队人在宫中七绕八绕,穿过无数檐廊夹道,越过几处广场拱桥,走了半天,终于来到王城后花园。满眼都是奇花异草、争芳斗艳。假山溪水白玉桥,荷叶田田百合娇;绿树荫里麋鹿走,紫竹林中仙鹤跑。
她看着这生意盎然的世界,奇怪自己竟没有一点儿留恋。
今生即便死了,又焉知来生是什么命运呢?自知必死,但求来生。这恐怕是每个将死之人都有的想法吧。
两名武士合力推开一座假山,露出一个绵延向下的洞口。洞的两壁点缀着牛油烛火,照得洞里面明亮如昼。一行人钻进地洞,继续前行。在这地道中竟一走几个时辰,步辇上的王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众人才来到和地道交叉的一条横道。
她和他的脑袋被绑缚得扬起,像是浑天仪下接震动球的铜蛤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雕花精致的石壁,向上投视的目光却看不清横道顶部的雕刻,这里真的好高。
在横道转了半圈,进了一个石门,石门里是一条宫殿般的过道。过道的另一端是端门,端门后面是个向上的台阶。
翻过台阶,众人便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大厅里摆着一个巨大的棺椁,棺椁旁边是一块架空的玉石板。玉石板上摆满了鲜花,鲜花丛中躺着个中年男人。看得出,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觉得石板上的中年男人相当面熟,和她之间似乎有过纠缠、有过仇恨,或许还有过渴望。
喇嘛围绕着死者不停念诵经文,王下了步辇,率领部下跪倒在尸体前。她和他已经被这种迷离的气氛搞得很漠然。也不知过了多久,诵经磕拜的仪式终于结束。王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献祭灯俑。”
日期:2010-02-09 16:33:00
一名金甲武士取出两根粗长的棉绳,在棉绳的一端各拴了一块熟牛肉。熟牛肉塞在她和他的嘴里,犹如钓鱼一般。她和他的嘴巴始终大张着,口腔和舌头都已然干涸。另一名金甲武士抱来一灌马奶,顺着她和他的嘴巴浇灌。
为了避免被呛,她和他忍不住喉口耸动,牛肉立刻随着马奶滑入肚中。他们就像被鱼钩钓上来的猎物,食物已经进入了肚中,棉绳却还有一截留在体外。
两个穿灰衣服的人走上前来,她认得,那便是方才赶马车的车夫。
等到车夫提来两大桶和着糯米汁的泥浆,她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这两个灰衣人便是王从中原请来的制俑高手。
泥浆逐渐封裹住她和他的身子,封住了她和他的耳朵,这世界仿佛一下变得宁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泥浆封住了她和他的鼻孔,少量的泥浆呛进了肺里,咳嗽的声音回荡在体内,仿佛能将身体炸裂。她和他只能依靠嘴巴去呼吸了,看着王和他的手下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她突然觉得王其实才是个可怜可悲的人,远远比她和他可怜。
泥壳在她和他的身上渐渐凝固,凝固成一个坚如磐石的甲胄。她此时此刻冒出的想法十分奇怪,她想的是,如果是打仗躲避弓箭流矢,那么这身泥壳将是最安全的保护,而现在,这是最贴身的牢狱桎栲。
安全保护的另一面却是痛苦迫害,多么讽刺的世界啊。
空旷的大厅里架起了两个青铜鼎,鼎下炉火正旺,鼎中沸腾翻滚。她和他的舌头能感应到烟雾中的牛腥味,这是牛油!
王一声令下,两名灰衣人提来两个一侧有淌液嘴的带把大瓦钵,从热气腾腾的鼎炉中挽出两钵滚烫沸腾的牛油。抬高瓦钵,钵嘴里流出的沸牛油在空中划出一道炙热的曲线,准确地灌入她和他的嘴中。
煎心熬肺的疼痛随之而来,刹那熄灭!
日期:2010-02-09 16:48:00
处理完毛林松那边的事,回来已差不多是傍晚。
季怀古打电话问了问顾方言的行踪,顾方言说正在回来的路上,让季怀古别等他吃饭。他还告诉季怀古,他已经把疯婆婆送到别的镇子去了,托了个熟人暂时照顾疯婆婆的起居。这让季怀古相当满意,有人照顾赵母,这是最好的结果。
云静煮了点面条,算作她和季怀古的晚餐。吃饭时季怀古说起了张风和毛林松的事,云静却充耳不闻,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听季怀古说什么。
季怀古看她神态不对劲,就问起她这两天情绪波动的原因,云静低着头,酝酿了老半天,嘴里终于冒出一句话:“老师,其实我……也做过一个怪梦。”
于是云静就讲起了这个古怪残忍的梦境,听完这个故事,季怀古简直有些毛骨悚然:“你是说,在梦里,那两个人被做成了两盏牛油灯俑?”
云静低头道:“不是那两个人,是我和顾方言!”
“什么?!”季怀古大吃一惊。
“是,我梦醒后才回忆起来,梦中和我一起被做成灯俑的那个男人像极了顾方言的面孔,而那个做俑的地方则是我们现在挖掘清理的乌吉王陵主墓室,躺在墓室里的死者根本就是……”云静说道这里一愣,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咽下去。
季怀古睁大眼睛道:“你不会说那个死者就是我吧!”
云静艰涩地点点头:“那个死者应该还是乌吉王,但是他的相貌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好吧,就算那个死者、也就是乌吉王是我,被做成灯俑的是你和顾方言,这和你的情绪波动又有什么关系呢?”季怀古搁下筷子,诚恳地说道,“云静,你总不能因为那一场梦境,因为梦境里被设计成了祭品,而在你我之间产生隔阂吧。”
云静没有回答季怀古的这个问题,她说:“老师,你信不信前生后世?”
“前生后世?”季怀古笑了起来,“你说我是乌吉王转世?云静,你几时和毛林松一个调调了。”季怀古嘴里不经意流出毛林松这三个字,又是一阵难过。
云静还是没有回答季怀古的话,她一本正经说:“老师,来武吉市之前,你就有过其他许多考古经历,在那些经历中,是不是也曾经发生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事情根本无法用科学观点去解释,而只能怪罪于自己的精神,只能从不可捉摸的神经领域去解释,给它冠以幻觉、精神分裂等等所谓的科学分析。老师,你抛开偏见,好好想想,有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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