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脑袋耷了耷，但眉角眼梢仍然残留着对钱财的可惜。
　　马嘉西还想从他身上挖掘出其他线索。毕竟他只是无业游民，和只想有饭吃，有澡洗的流浪汉大不一样。他有精力和资本对向他提供了这样一笔好交易的人，观察得更仔细，想得更深入。
　　“你还记得关于他的什么事？”她问，见他一脸茫然，便一点一点地引导，“比如他说话的声音？言行举止上的习惯？”
　　“声音……他好像感冒了，鼻音很重，说几句就要咳一下。”男人回想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一个细节，“哦，对了。他很讨厌烟味。他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抽烟，他特意叫我把烟熄了。”
　　这些信息不能说没用。但是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也不能帮他们找到那个长了红色胎记的男人的下落。而且现在，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对方恐怕不会再和流浪汉接头，付完他承诺的那笔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放走了烟雾弹，天也麻麻亮了。两个人忙了一整夜，就算提前睡过一觉，到这时候也有点精疲力竭。马嘉西正式办了出院手续，和肖克明一起赶回了王达明的别墅。无论如何，今天是火化的大日子。
　　肖克明终于如愿见到马嘉西的父母。两个人都是很普通的老人家，一点也没有马嘉西的伶牙俐齿。她的父亲说话尤其慢条斯理。
　　“喂，”他靠在她旁边道，“你这是基因突变啊，还是负负得正啊？”
　　马嘉西瞪了他一眼：“我既不是基因突变，我爸妈也不是负负。你啊，就别费这点小心思了。”
　　王家本就是个大家族。自家的亲戚就来了十来辆车，更不用说那些天南地北赶来的朋友。送葬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龙头上了白田路，龙尾才刚出家门。马嘉西和肖克明就被淹没在这冗长繁杂的队伍里，前面是攒动的人头，后面也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悲伤。
　　小城镇的人没见过这样大的排场，很多人都站在道路的两旁看热闹。马嘉西抬头望了一眼那些男男女女，忽然看见几个人的后面站着几个老人。以她轻度近视的眼睛也不敢肯定，但是……有一个有点像常胜。
　　她连忙拉了肖克明一下：“快看那边。”
　　肖克明转头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他的眼睛好得很，不是常胜还能是谁。其他几个也正是和他一起消失的老兵。他们都悲痛地望着王达明的灵车缓缓开过去，视线一秒也不曾离开。一定是来和老友做最后的告别。
　　这也是找到常胜等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马嘉西和肖克明不约而同地行动了。但常胜也看到了他们发现了他，急忙和战友们隐入了围观人群。五个人即使离开了战场几十年，但军人的训练有素已经深入骨髓。五个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去。
　　马嘉西毫不犹豫道：“追常胜，其他人别管了。”
　　她和肖克明加快了脚步，可是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想快也快不了。好不容易推开了几个人，常胜已经不见了。
　　肖克明又一次尝到了功败垂成的滋味，懊恼得不行。不知是讽刺常胜，还是讽刺他自己地道：“以八九十岁的人来说，他们的动作也未免太灵活了。”
　　马嘉西也相当地挫败，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只好重新回到送葬队伍里。
　　肖克明道：“又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你还有什么鬼主意？”
　　马嘉西对鬼主意三个字有点意见，但也懒得再去计较：“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肖克明不相信，认为她只不过是死要面子。戏谑道：“这样还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马嘉西道：“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常胜等人的确是自己消失的，而不是被其他人绑架了。”
　　肖克明聊胜于无地叹了一口气：“这倒是。要是被人绑架的，还能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又问，“可是他们躲到哪里去了呢？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联系。”
　　马嘉西也觉得这点很奇怪，也很关键。八九十岁的人，不是十八九岁只想闯荡一番的毛头小伙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是半截入土的人，没有什么会比安享天伦更重要。可是他们居然舍得一声不吭地抛弃儿孙，抛弃所有的亲人。
　　他们说过找不到铁八卦，就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是因为那不得了的事，真地发生了吗？
　　也许搞清楚了这点，所有的答案就都浮出水面了。
　　日期：2011-08-11 13:55:00
　　“就是说，”王希贤听完了他们的复述，下了一个不幸的总结，“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肖克明和马嘉西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得一见的默契。

　　王希贤倒没那么难受。他的好奇心本来就没有他们两个旺盛。而且忙了这些天，实在精疲力竭。便理所当然地提议：“那不如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肖克明第一个反对，“说不定这背后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王希贤实事求是地道：“一方面，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你也不能确定是否真地有什么秘密。另一方面，如果真是重大的秘密，我就更不赞成查下去。好奇心也要有个限度，何必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肖克明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不想就这样接受他的提议。他们费了这么多的劲儿，难道就这样白白地抛到一旁？不如换个角度说服他：“那你就不想把常爷爷他们找回来？”
　　提起爷爷的那几个老战友，王希贤果然犹豫了。他们不是王家普通的朋友，都是王达明过命的兄弟，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长辈。
　　但是肖克明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王希贤想得很清楚：“既然他们是自己离开的，就算我们找到他们，他们自己不想回来也是白搭。也许有一天，他们想回来了，不用谁去找，也会自己回来。”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客厅里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便起身道，“反正我退出。我最后一次表态，建议你们也退出。当然决定权在你们手上。晚安。”
　　王希贤头也不回地向楼梯走去。一阵蹬蹬蹬的上楼声后，客厅里只剩下了马嘉西和肖克明。两人各坐了一个单人沙发，默默地，面对面地看了对方一两分钟。

　　他们心里都明白，再查下去，危险系数会越来越高。
　　马嘉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乖乖回学校去吧？”这回不是故意刺激他，是真心实意地叫他想清楚。
　　肖克明直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针锋相对：“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乖乖回报社去吧！”
　　马嘉西切地一声，嘴上说着：“好心当成驴肝肺。”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唉！好奇心就是害死人啊！
　　马嘉西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肖克明还真有点想法：“先不管常爷爷他们，他们应该没有危险，至少目前是。不如先把精力都放在那个有红色胎记的人身上。他费尽周折就是为了抽到你的血，究竟你的血有什么特别呢？”

　　马嘉西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稀有的血型：“我是RH阴性血，汉族人里仅有千分之三的比例。”但是转念一想，又站不住脚跟，“不对，如果是因为血型，那他不用来抽我的血，而应该直接去偷血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