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9 20:15:00
午餐后,是黛安的家长会,我已做好思想准备,准备接受她历史老师的责问。我甚至把责问的情形都在心中预演过一遍。无非是家长的疏松管教和谆谆善诱的教导理论。我的应对方法就是不管对方说什么,我都一一接受。
但并不是这样。
黛安的历史老师是一个身材宽大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眼神是自以为是的威严。他给黛安的作业是写一篇关于所谓“我所逝去的时光”的作文。 这个名字若没有人告知是一个历史命题,或许我会把它想象成某个浪漫派诗人的作品。
黛安拿着一个黑色的本子走到讲台。她的头发刚好过肩,黑幽幽的泛着光泽,随着她的步伐,光泽变成水浪。
“《我所逝去的时光》。这篇我不知道怎么定义的作文,我现在念给我的家人.......抱歉,老师,我之前按照你的要求所写的那篇,我现在决定撕掉,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我决定读一篇日记,然后会跟大家挥手告别.......因为我被判在这间教室的刑期已满......”
黛安把一张夹在日记本里本来的作文稿撕的粉碎,然后扔进垃圾筒里。那个身材宽大的历史老师看的目瞪口呆,忘记了阻止。
我和陈见坐在第三排,身边都是些黛安的同学和家长。陈见从来到这间教室起就一直闭口不言。因为在食堂吃午餐时,黛安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琐碎和唠叨。
黛安冲他说:“......再不闭嘴,我就切掉你的老二.....”
此时陈见坐在旁边,看着黛安撕掉那个作文稿,他满脸崇拜之情:“为什么我在毕业典礼的演讲上没有这么做.....”
我有些无奈。
日期:2013-04-19 20:16:00
黛安此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开始读她的日记:
我一直都会做一个噩梦,包括此时此刻,我依然相信自己身处在噩梦之中。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无法预知结束。 我像别人一样,有一个家,爱我的父母和宠溺我的哥哥。我相信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没想到,我很快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半年前的一个雨夜,妈妈意外从二十七层的阳台上跌下,命运让我目睹了一整个过程。那以后的时间,我一直在想:我是多么羡慕哥哥,因为他并没有像我一样经历这个残酷的噩梦。 阴影笼罩在这个原本叫做家的地方,家人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并且开始诅咒自己的命运。但我自己心里明白,诅咒只能暂时淡化痛苦,它改变不了什么。遗憾的是,只有我自己意识到这些。
我爸变得越来越行踪不定,虽然他以前就行踪不定。哥哥开始逃避我,逃避这个家,逃避他自己,他也许无法接受这一切。像是看到一件物品,听到一个声音,你就能立即联想到跟它有关的记忆。最后他从家里搬了出去,并且很少再会去,有时是一周的时间,有时是半个月的时间。每次回来他只是象征性的跟我说上几句话,这用来表示他并没有忘记这个妹妹,忘记这个家。
不久后家里请了一个阿姨,来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她烧得一手好菜,会做我喜欢的水果沙拉,家里一尘不染,衣柜干净整洁........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我只是希望我的家人能够从阴影中走出,不再逃避,不再悲伤.......
黛安的声音被我打断,我径直走到讲台上,拉着她离开了这间教室。那个身材宽大的历史老师依然是那副黛安撕掉演讲稿时的表情。
日期:2013-04-19 20:24:00
黛安说的没错,从妈死后,我就一直选择用逃避来面对这不可改变的事实。同样我也是逃避自己,逃避那个懦弱的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我质问黛安读这篇日记的意图。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失去她的不只是你一个人......”黛安像是意料到我的反应,所以她很坦然。
“....你说的没错,失去她的不只是我一个人.....我只是需要时间......”我忽然意识到黛安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是我对她期望太高,我不该以成年人的标准来审视她。尽管她比同龄人要相对成熟很多,我也不能以此为理由。
“.......你有没有觉得妈的死也许另有隐情.....我意思是跟爸有关,他们经常争吵的理由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因为施南笙”黛安眉头皱在一起,脸上是迟疑的表情。
“........够了.....你如果不想彻底失去这个家,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们不是活在昨天.....”这话我刚一说出口,便开始后悔。
“.....你早就知道这些对不对?原来你一直自欺欺人,让自己活在谎言之下.....”黛安攥紧拳头,像是要捶在我的脸上。她气愤的对我质问连连。 面对她的质问,我此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为自己开脱。我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忍受父母的责难。
“.......我对你太失望了.....”黛安说完这句话,把那个黑色笔记本扔在我的脸上,然后下车离开了我的视线。
车窗外这时响起陈见的声音,他冲黛安大声喊“你去哪里啊?”
我没有听到黛安的回应,陈见也不敢追上前多问,也许他怕黛安真的切掉自己的老二。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一点都不担心?一家人这是何必呢....”
我没有理会陈见的“关于亲情的概论”。我下了车,又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示意陈见来开车,目的地:寂夜酒吧。
时间已经临近下午四点,车窗外的天开始灰起来,是要下雨的原因。这天气是在应景,因为当我打开黛安的日记本时,我就已经回到了半年前那个阴雨绵绵的冬天。
十一月 五号 阴 日记
家是一个战场,你要对它充满敬畏和小心翼翼,这包括善意的谎言和悉心经营。遗憾的是只有我一个人懂得这些,因为我有一个只懂得逃避的哥哥和不负责任的父亲。
晚上七点,黄恩一从公司回来,他没作太久停留,便又匆匆离开,理由是那个万能的:公司有事。妈早就习以为常,她对此作出的回应通常是:故作优雅的微微一笑,这笑不是表示理解的意思,这笑是“我不在乎”的意思。但事实上呢:她会在黄恩一离开家门的一瞬间,从沙发上坐起来,径直走到吧台前,倒一杯酒,表情落寞,并且拒绝交谈。
我来到乔的房间,他像以往一样横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披头士。
“又吵架了吧?”他说。
“今天没有,因为黄恩一避免了这次争吵.....他出门了.....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整天躲在家里,而不去做一些你该做的事.....”我拿掉他的耳机。
“什么是我该做的事?”他有些不耐烦的反问
。
“.....约会....做爱.....”我回答直接。
“.....这都是谁教你的?你不是应该谈论海绵宝宝吗......看来真的要管教你了.....”
乔的管教方式是带我去看电影。
我喜欢去电影院,因为那里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电影就是一个体验式的梦境,虽然不能选择结局,但至少能经历短暂的快乐。
“妈在家里一个人没事吧?”电影开始前,我说出我的忧虑。
“你为什么不在出家门时表示你的忧虑...现在是为了平衡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愧疚感对吧”乔有些嘲弄的语气。
我开始识趣,不再说话。
电影开始了,我意识到身后出现了一双眼睛让我浑身不安。那感觉像是被人暗中监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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