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02 22:19:14
　　8
　　索腾公司的生意一直不好，但也可以勉强维持。一天，他去东城的一家培训机构谈业务，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没吃午饭，阿钟也不在，索腾一个人面对着空荡的电脑屏幕，抽光了刚买来的一包香烟。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外面的天色越来黑沉，他觉得自己最终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间狭窄的办公室里。
　　第一个电话是阿钟打来的。

　　“我又接了一单生意，是一个留学培训的讲座。明天我联系场地，你去H大学把他们所有大四学生的个人信息拿回来，我已经和那边的老曹打过招呼了。”
　　“好。”索腾放下电话，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第二个电话是从索腾刚刚去过的培训机构打来的，告诉索腾刚才谈好的那单生意没了。
　　“好。”索腾挂上电话，站起身走到窗前，惊奇地发现窗台上的一个被压扁的烟盒里竟然还有一根香烟。
　　第三个电话是刘音打来的。

　　“索老板，好久不见。”刘音的声音有些疲累的沙哑，但却透着兴奋。
　　“你在哪儿？”索腾问。
　　“我在A城，和周芸在一起。”刘音说。
　　索腾没有说话，闷闷地吸了一口香烟。
　　“怎么不说话？我借口去卫生间，特意打电话问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机会难得YA！”刘音的情绪低了一些，但还在顾及索腾。
　　“谢谢你，你们好好聊吧。”

　　电话里传来断线的蜂音，索腾看见窗外正有一辆白色的单车骑过，单车上的女孩背着双肩书包，长发披散着舞在风里。
　　日期：2013-08-03 22:16:19
　　9
　　“落水街的东门快餐，我们在那里见吧。”周芸在电话里说。

　　索腾走上落水街时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起从前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街也是相似的慵懒和沉郁的繁华。街道两旁的店铺多是镶嵌着木窗木门，各种温和的食物香气从门缝窗口弥散到狭窄的街面上，之后再失去各自的味道，成为撩人困意的热风。落水街中人来人往，却可以清晰地听见略显纷乱的脚步声音。索腾抬起头，发现天上还是阴灰色的一片连缀，没有意外发生。
　　东门快餐在落水街的尽处，索腾走进去，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等一下。”索腾递回服务员刚送到他手里的菜单，另一只手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石需要更换了，索腾耐心地点燃香烟，之后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从窗口向来时的方向看去。
　　一些短暂的感受或许终要逐渐麻木，但它们又像是不可缺失的养分，维系着越来脆弱的回忆。索腾在体会等待中的安静，他忽然有些希望周芸会在这时打电话来取消这次约会，这种希望是依恋不舍的借口还是一个无聊的玩笑他已经不会在意了。
　　“久等了？”周芸在索腾的身旁出现，立刻又显现在他的面前。索腾的眼前一阵晕眩，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什么时候到的？”周芸在索腾的面前坐下，放下手里的电话。

　　“昨天晚上。”索腾回答。
　　“哦。”周芸应了一声，低头看桌面上的电话，她小心地按下静音，重又抬起头看向索腾。“打算在这边待多久？”周芸问。
　　“今天就要回去，那边的事情很多，但都是琐碎的小事。”索腾勉强地笑笑，看着周芸的脸。
　　日期：2013-08-04 22:09:52
　　10
　　周芸的美丽一如往日。她的发和唇的轮廓，还有腮边的淡漠嫣红，只是一个眼神，索腾像是又记起了她的名字。
　　“一碗阳春面。”周芸对服务员说。
　　“蛋炒饭。”索腾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你从前的胃口很好，现在怎么会吃这么简单的东西？”周芸笑着问。
　　“很便宜。”索腾回答。
　　周芸捂着嘴笑。“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当然，还因为这里的东西确实好吃。”周芸对索腾说。
　　索腾第一次放松地露出微笑，他点上一根香烟，假作不经意地又向窗外看去。
　　“你的公司离这里很近？”索腾问周芸。
　　“五分钟的路程。”周芸说。
　　“累吗？”看见服务员慢步走近，索腾问出一个无聊的问题作为遮掩。

　　“累，工资也不高。有时我也想换一份工作。”周芸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面，几缕氤氲的热气抚上她的脸。周芸舒服地闭了闭眼睛，放下筷子。
　　“换什么工作？打字员，还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索腾问。
　　“想来想去还是现在的工作最适合，只好一直拖下去。”周芸的眼里闪过沉默，声音开始低沉。
　　“说说你吧。”周芸吃一口面，精神振作了一些。
　　“一切还好。”索腾说。他面前的蛋炒饭只剩下一半，这对于他此时可怜的食欲来说已是个不小的成就。
　　“你的公司…几个人？”餐盘被服务员撤下，周芸的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眼里的光渐渐亮了。
　　“两个。我和我的朋友。就是阿钟，你曾经见过的。”索腾吸一口烟，烟雾萦绕，向两个人的头顶盘旋上去。
　　“就是那个瘦瘦的，一脸怪气的家伙？”周芸笑着问。

　　“嗯。”索腾回答。
　　“你在这边还习惯么？”索腾问。
　　“还好。”周芸回答。
　　这时窗外走过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她在索腾和周芸的旁边停下，按了按手里的电话，又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远的地方两个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墙上的时钟滴答走过，外面的天色亮了一些。
　　“我要回去了。”周芸看了看电话，对索腾说。
　　“哦。”索腾应了一声，心里的难过如同突然显现的窗上的水气，蒙住了周围的一切。
　　站起身时索腾笨拙地收起桌面上的香烟和打火机，他向外迈出的脚步也缓慢着笨重，他感到胸口的疼，一顿一顿地像是墙上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