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他说,“可以放在我这里吗?”
“当然可以,那上头没有指纹,如果你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的话就太叫我高兴啦。” 韦斯顿上校又站了起来。
“我真的该走了。明天就要着手进行验尸了,还有,你不会被请去做见证人,但会请黑斯廷斯上尉。我们不想让新闻记者知道你也参与此事。”
“我明白。那位不幸姑娘的家属有什么消息吗?”
“她父亲和母亲今天就要从约克郡到这儿来,他们将在五点半左右到。真可怜哪,我实在同情他们,他们打算第二天就把遗体带回去。”
他摇摇头。
“不愉快的事情,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波洛先生。”
“谁提得起呢,上校先生?正如你所说的,这是一件不愉快的事。”
他走了以后,波洛把那张纸头又察看了一遍。
“有很重要的线索吗?”我问。
他耸耸肩。
“谁说得准呢?是封讹诈信!在昨晚我们的宴会上有人为了某种很不愉快的事而急需一笔钱,当然,可能是个陌生人。”
他用放大镜看了看那些字。
“黑斯廷斯,你觉得这种书法熟悉吗?”
“它叫我想起——啊!有了——它叫我想起赖斯太太的信!”
“是的,”波洛慢吞吞地说,“是像的,确实很像。怪啊,不过我想这不是赖斯太太的字迹。”这时有人正在敲门,他说,“进来。”
来人是查林杰中校。
“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来看看,”他解释说,“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说真的,”波洛说,“现在我觉得我不但没有进展,反而倒退了,好像在向后前进。”
“糟糕。但我并不真的相信,波洛先生。我听说过你的一切事迹,并且知道你是个多么与众不同的人物,他们说你从来没有失败过。”
“那可不是真的,”波洛说,“一八九三年在比利时我曾告失败。记得吗,黑斯廷斯——我对你讲过的,那盒巧克力的案子。”
“记得的,”我说着微笑起来,因为当时波洛对我讲了那个故事之后指示我说,如果以后我发现他得意忘形了,就对他说“巧克力盒子!”而就在他给了我这个指示以后只过了一分钟零十五秒,我发现他又开始吹嘘起来,就对他说:“巧克力盒子!”谁知道他竟恼羞成怒了。
“哦,”查林杰说,“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不算。你会把这个案子搞个水落石出的,是吗?”
“这我可以发誓,赫尔克里·波洛说话算数。”
“好!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怀疑两个人。”
“我想我不应该打听他们是谁吧?”
“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可能转错了念头。”
“我想,我当时不在现场,总不在嫌疑之列吧?”查林杰眨眨眼说。
波洛对他面前这张古铜色脸宽容地笑了笑:“你八点三十几分离开德文波特,到达这里是十点零五分——案发后二十分钟,但从这儿到德文波特只有三十英里,由于路面平滑,这段距离你通常只用一个小时就够了,因此,你看,你不在场的证明其实是很有漏洞的。”
“啊,我——”
“你得明白,我要查明每件事,你当时不在场,如我刚才说的,是得不到证明的,但除了不在场之外还有其它一些情况却对你有利。我认为,你一定很想跟尼克小姐结婚吧!”
查林杰脸红了。
“我一直想跟她结婚。”他声音嘶哑地说。
“很对,然而——尼克小姐已跟另一个人订了婚,这可能成为杀掉另一个男人的理由,但其实没有必要——他已经像一个英雄似的死去了。”
“这么说来这是真的了——尼克跟迈克尔·塞顿订了婚了?这个消息今天早晨已经传遍全城。”
“是呀,消息会传得这么快可真是件有趣的事。以前你从来没有猜疑过这件事?” “我知道尼克跟别人订了婚——她两天前告诉我的。但她没有透露那个人是谁。” “是迈克尔·塞顿,而且我想他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财哩。啊!肯定地说,从你的立场上讲,现在杀掉尼克可完全不是时候,目前她在为爱人痛哭流涕,不过,她的心会逐渐平静下来的。她正当妙龄,我想,先生,她对你一向青睐有加……”
查林杰沉默了一两分钟。
“如果是……”他喃喃地说。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弗雷德里卡·赖斯。
“我一直在找你,”她对查林杰说,“他们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我那只表取回来。”
“哦,取回来了,我今天上午去取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表来交给她。这是一只式样不寻常的表——圆圆的像个球,配上了一对黑色的皱纹表带,我记得在尼克·巴克利的手腕上也看见过同样一只表。
“我希望现在它能走得比较准些了。”
“这可真是个讨厌的东西,老是出毛病。”
“这东西只是为了好看,太太,而不是为了派用场。”波洛说。
“难道不能两全其美?”她把我们一个个打量过来,“我是否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没有,太太,真的,我们只不过随便谈谈罢了,并不在谈那桩凶杀案。我们在谈消息传播得多快,现在怎么每个人都知道了尼克小姐已经跟死去的飞行勇士订了婚?” “这么说来尼克确实是跟迈克尔·塞顿订了婚的!”弗雷德里卡惊叹了一声。
“这使你惊奇吗,太太?”
“有点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去年秋天他对尼克很感兴趣,他们老在一起,后来,圣诞节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冷淡下来了。就我所知,他们几乎不见面了。” “这是个秘密,他们一直守口如瓶。”
“我猜这是因为那个老马修爵士的缘故,我觉得他有点老糊涂了。”
“你一直没有猜疑过尼克小姐和塞顿先生的关系,太太?你跟小姐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呀。”
“只要有必要,尼克是守口如瓶的,”弗雷德里卡喃喃地说,“但现在我明白了近来她为什么老是那么神经质,啊,其实从她昨天说的话里我就应当猜到的呀!”
“你那位年轻朋友很迷人呐,太太。”
“吉姆·拉扎勒斯那好小子也有过同感。”查林杰说着很不策略地大笑起来。
“哦!吉姆——”她耸耸肩,但我想她心中老大不高兴。
她转向波洛:
“告诉我,波洛先生,你有没有——”
她停住了,修长的身子摇晃起来,脸色逐渐变得更加苍白,像要昏过去似的。她的双眼牢牢盯在桌子上。
“你不大对劲呀,太太。”
我推过去一张椅子,扶她坐了下来,她缓过气来摇摇头,含糊地说:“我没什么。”身子凑向前去,把脸搁在双手中间,我们很不自在地看着她。
一分钟后她站了起来。
“多荒唐呀!乔治,亲爱的,别那么担心,我们来谈谈那件谋杀案吧。那是个有刺激性的话题,我想知道波洛先生是否已经找到了路子。”
“现在来说还为时过早,太太。”波洛不着边际地说。
“但你总形成了某种看法——对吧?”
“可能。但我需要大量的证据。”
“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突然她站了起来。
“我头疼,得去躺一躺,也许明天他们会让我去见尼克的。”
她走出去了,查林杰蹙起了眉头。
“你永远也猜不透一个女人的心思。尼克可能很喜欢她,但我却不相信她喜欢尼克。不过,女人的事情是说不准的,一天到晚是‘亲爱的’、‘心肝’、‘宝贝儿’,心底里的称呼却更可能是‘该死的’、‘鬼东西’、‘狐狸精’。你要出去吗,波洛先生?”这时波洛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小心翼翼地掸去帽子上的一星灰尘。
“是的,我要进城去。”
“我没事干,可以和你同去吗?”
“当然可以。很高兴。”
我们离开了房间,波洛道歉了一声又转回去。
“我的拐杖。”出来以后他说。
查林杰难以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根拐杖镶着镂花金箍,的确是件华美的装饰品。 波洛首先到花店去。
“我得送些花给尼克小姐。”他解释说。
他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一只华丽的金色花篮,里面装着橙红色的康乃馨。花篮和花儿被一条蓝色的带子扎在一起,头上还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
女店主给了他一张卡片,他在上面用花体字写道:“赫尔克里·波洛鞠躬致意。” “今天早上我送了一些花给她,”查林杰说,“我想再送一点水果给她。”
“毫无意思!”波洛说。
“什么?”
“我说毫无意思。可吃的东西是不让送进去的。”
“谁说的?”
“我说的。我定下了这条规矩,并且已经把它深深地印在尼克小姐心里了,她理解我的用意。”
“老天!”查林杰说。
他呆呆地盯住波洛。
“原来是这样!”他说,“你还在——害怕!”
第十六章访惠特菲尔德先生
验尸是件枯燥无味的事,先验明了死者确系玛格黛勒·巴克利,然后我对发现尸体的地点做了见证。接着进行了医学检查和化学处理,一星期后作出结论。
圣卢谋杀案成了报纸上的重大新闻。在这之前,引人注目的标题大都是这样的: 塞顿仍无下落 英雄生死未卜
现在人们业已证实了这位飞行员之死,各种应有的悼念活动也都举行过了。报馆的编辑和记者开始忧心忡忡,担心出现八月份常见的那种新闻萧条。于是圣卢的这个谋杀案对于报界来说无疑成了天赐良机。
验尸结束后,我巧妙地躲开了那些记者,同波洛一起去看望贾尔斯·巴克利牧师和他的夫人。
马吉的双亲是高尚朴实的人,一点没有尘世的俗气。
巴克利太太看上去意志坚强。从她高高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祖先是北方人。她丈夫个子瘦小,头发花白,对人和蔼可亲。两位可怜的老人一生中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呆若木鸡。
“我,我真的不懂,”巴克利先生说,“多好的一个孩子,波洛先生!她是那么惹人疼爱,老是为别人着想,难道会得罪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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