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拉开门，准备出去。
　　嗨，他叫住我。别迟到。
　　我点了下头，退出门去。
　　欧阳在办公室，看到我，摊开手，意思是我结果怎么样。
　　我伸出手，握成拳头，冲他比了比。
　　北京的秋天，来的快，去得也快，还没来得及感觉一下秋天的凉爽，气温便倏的一下降到了几度。

　　后来，我总结出来，北京的季节，只有两个，一个是热天，一个是冷天，热天半年，冷天半年。这么些年看过来，很多人跟我的看法相似。
　　我和小月离开了酒仙桥，搬到了西八里庄，不是楼房，也不是平房，是地下室。十二平，月租200块，还算便宜。
　　看着除了一张床外什么也没有的陈设，我心里一阵阵泛酸。
　　我买了一床被子，50块。被单和其它的床上用品，都是欧阳送的。
　　搬来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和小月来北京后第一次做爱，很久，很舒畅。小月显得很疯狂，像是要把吃掉。我也放开了，现实，先去它妈的吧。
　　完事后，小月死死地搂着我，像是一只寻求保护的小猫。

　　我轻轻地拍她的背，哄着她入睡。
　　不要离开我。小月轻轻地呢喃。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小月就走了。
　　我睁着惺松的睡眼看了看表，五点半。

　　操，赶紧起，迟到就麻烦了。
　　我慌里慌张地起床洗漱。
　　地下室的卫生间是公用的，四个水龙头，两个蹲位，住过的都知道，赶上高峰，能把你憋死。
　　好在住在这个地下室的，绝大多数是坐台的，她们的工作时间跟我正好相反，所以我不会担心。担心的是小月，她曾说，这地方太脏了，有钱赶紧搬走。
　　很多人对坐台的都很不屑，可话说回来，她们也是凭本事吃饭，一不偷二不抢，比贪官强多了。

　　我印象较深的，一个叫玲玲，一个叫阿美，阿美是玲玲的姐姐，两个人经常吵架，很凶的那种，吵完后跟没事人一样。
　　有关她们的故事，后面会慢慢讲。先说我进公司的事吧。
　　公司我说过，是个药品公司，说白了就是卖药的。但绝不简单，我们买到的药，无论是从药店还是医院买的，只要是药准字号的，大都不是厂家直接供的，而是由一些医药批发公司供给，药厂只能给到批发公司，他们没有权力直接进医院或者药店。价格更是让人吃惊，成本价只两块多的药，加上出厂价给药批，药批再加上批发价给药房，三倒两倒，到你手里的时候，能卖到20多就已经算便宜了。

　　很吃惊吧？别着急，我说了，这还算便宜的，还有卖到100多的呢。
　　所以我现在有点小病，基本都不去医院，自己在药店买点儿药，能应付就应付过去了。
　　公司里除了项军外，还有十几个业务员，一个业务经理，林晓，比我大两三岁吧。当欧阳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忙。
　　林经理，欧阳叫他。
　　林晓回过头。我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是新来的...欧阳还没说完，林晓就打断他，知道了，先把产品说明给他，让他熟悉熟悉。
　　我和欧阳讪讪地退出来，欧阳拿过一沓资料，先看看吧。

　　我坐在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办公桌前，摊开资料看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上班了。我心里一阵阵的激动。但看着看着，我有些高兴不起来了，那么多的分子式，那么多的转业术语，怎么弄啊？
　　我来到欧阳边上，指着其中一个分子式，这是什么啊？
　　欧阳抬起头，看了看，不知道。
　　不知道？

　　你就弄明白个大概意思就可以了，不用钻得那么细。咱们要花的工夫不是在这上面。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日期：2009-10-21　02:11:32

　　我回到办公桌前，刚坐下，就被人给喝了起来。
　　是你坐的地儿吗？
　　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我抬头看，一个嘴巴有点儿地包天的人站在我面前，并把包甩到桌上。
　　我有些不满，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心说妈的，至于吗？
　　林晓也听到了，我看见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又马上转过去。
　　他装什么也不知道。没办法，我是新人。能怎么样？忍吧。再说，人家也没说别的。
　　那人叫王俊东，后来我知道，他跟林晓是一伙的，工作时叫他林经理，私底下都管林晓叫老大。

　　办公室里没有闲着的桌子了，我左右看看，有些窘，想拿着资料去楼道里看。
　　《阿甘正传》里，阿甘刚上校车时，没有人给他座位，他说自己这时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声音，如果愿意你就坐这里吧。
　　是的，我也听到了可以与之媲美的声音，没地儿坐就坐我这儿吧。
　　说话的是丛丽，也是业务部的。她长得不高，但皮肤不错，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了，我出去看就行。
　　不用，她一笑，拿起包，我正好要出去。
　　那，谢谢啊。

　　她刚要出门，项军推门进来。人都在吧？
　　林晓忙抬头扫了眼，都在。
　　项军打个响榧：开会。
　　前面我说过，公司是负责终端销售推广的。流程是这样，先做工作让医院从药批进我们厂家的药，药进了医院后，再由我们负责给大夫做工作，告诉他们每支针剂提成多少钱，怎么结法，这就是所谓的“政策”。并以此来推动销售，让大夫尽量给患者用我们推荐的药。
　　这中间，最难的是第一关，就是如何让医院从药批填单子提货，除了必须是医保目录里的药品，还得有科室主任级别的人提出申请，再由药房主任或主管副院长审批，大点儿的医院还有自己的药事会，大家都同意了，才能进药，中间有点儿问题，你就等吧。仨月两月是它，三年两年也是它。

　　进了医院，也不是万事大吉，跟人一样，药品也先得有几个月的试用期，当然不是指临床试用，而是说销量，当连续几个月（一般是三个月）达不到某个量时，就得清出去，由别的药品在填充进来。也就是说，你必须在药品进入医院后马上采取行动，让大夫尽可能多的用你的药。否则前期的工作等于白作。
　　那么，是不是说只要药品进了医院，只做大夫的工作就可以了？
　　当然不是，大夫只是管开药，但如果开出来，药房没有也是白搭，所以药房主任的工作还得做，而且，不光是药房主任，甚至药房里拿药的小丫头片子都得不时用小恩小惠贿赂贿赂。如果光顾着做大夫的工作而把忽视了药房主任，你的药离清出药房也就不远了。
　　这不，现在，有一个二甲医院刚刚进了我们的针剂，但业务员去做工作后还是没有销量，因此，这家医院的药房主任打算把药全部清退了。
　　项军开会，除了一些日常工作的安排，重点就是这个。
　　怎么办？他问林晓。

　　怎么办？他是老板，能不知道怎么办？
　　我让王俊东去过了。林晓说。
　　去过？好多人都去过呢，他们的挂号室现在还有人呢。项军不紧不慢地说。
　　这事儿赖我。王俊东一脸的焦急。主要是我管的医院太多，而且这两天不是兑费用嘛，所以去得次数少。
　　怎么？嫌你的点儿多啊？项军看着他。
　　王俊东的汗都快下来了。不是那个意思项总...
　　项总，林晓顿了顿，我有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