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项军扬了下眉。
　　那是家二甲医院，科室也没几个，病房也不多，我觉得将来销量可能上不去。所以，是我授意小王多注意大医院的。
　　啪的一声轻响，项军拍了下桌面，并在上面磨擦了几下，长吸了一口气。
　　我觉得吧，人不能光吃肉不喝汤，要不早晚有一天得噎死，对吧？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但我看到王俊东的头低了下去，林晓的脸色也不好看。
　　大医院是好，销量也高，可要死也更容易，别看XX医院是个二甲医院，你们知道它的门诊量多大吗？
　　林晓摇摇头。
　　功课都没做，就说销量上不去。项军声音虽小，却明确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林晓的脸色更难看了。

　　王俊东有些着急，项总，我下午就去。
　　不用了，项军指着我，新来的，你，你，叫什么来着？
　　我说了我的名字。
　　你去，这家医院你来负责，知道地儿吗？
　　我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欧阳，你告诉他地儿，明天去。你，王俊东，跟着他一块儿，交接一下。
　　王俊东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还有事吗？项军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
　　有，丛丽举起手。
　　哟，小丽啊，项军立马换了副笑脸，什么事儿啊？
　　新来的这个还没办公桌呢，您什么时候给安排一个啊？
　　什么？项军看看我，又看看丛丽，从鼻孔里笑了笑。
　　闲吃萝卜淡操心你是。

　　丛丽眼一瞪，项总...
　　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下午让前台给弄一个桌子。就这样吧，散会。
　　大家都起身离席，我感激地看向丛丽，发现她已经出屋了。
　　王俊东收拾起笔和纸，狠狠地敲了下桌面。

日期：2009-10-22　01:18:42

　　我开始有点儿担心，一上来就碰上这么个事，看王俊东的样子估计他要给我小鞋穿。
　　咳，算了吧，我正光着脚呢，别管小鞋大鞋，有的穿总是好事。
　　我想通了，反正我要吃饭，我要生活，我要挣钱，能忍就忍，逼急了大不了一块完蛋。
　　我很客气地冲他点点头，起身离席。
　　下班的时候，欧阳特意跟我一起走。他提醒我，王俊东是个浑不吝的主儿，顺着他点儿就成。

　　我说没事，放心吧，咱图的是挣钱，又没想跟他治气。
　　那就好。欧阳看看表，我得赶紧回了，婷婷有点发烧，我得回去给他做饭去。
　　说着，他冲我挥了挥手，转身跑了。
　　如果评比这个世上对自己女人最好的男人，我一定会投欧阳一票。不，还得拉着小月一起投。
　　但如果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我一定会为他不值。
　　晚上，我去小月所在的宾馆接她。

　　宾馆在阜成路，是个三星级的宾馆。刚来，她还在培训期，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
　　在宾馆门口的一个角落，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迅速给自己算了一笔帐。
　　来时带了五百，加上点零钱，算六百吧。房租二百，已经花了，这两天买这买那，花了二百多。
　　靠，只剩下一百多了。我们还要吃饭啊，一个月，怎么坚持啊？
　　我意识到我得跟欧阳借钱了。但你来北京的一切都是人家帮你的，现在连吃饭钱都让人家帮你，也太混了吧？

　　我感到我的脸有点儿发烧。
　　可是不找他，我又能找谁呢？我又认识谁呢？
　　我有点慌了。把所有可能的方法都想了一遍。预支工资？好的老板，也许可以，可是项军...算了吧？再换个工作？管吃管住的？不行。这个机会很好，我得扛下来。对，小月这里管吃，那也就是说，我只用顾自己的吃喝就行了。
　　对啊，想到这儿，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下。又开始算，一个馒头是两毛五，四个是一块，刨去五十块的其它花销，五十块能买二百个馒头，一顿饭吃两个的话...
　　正想着，小月出来了，干嘛呢？

　　她的发型变了，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倒是挺好看的。可能是公司统一带她们去理的吧。
　　没事，等你呢。
　　小月笑笑，走过来，很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
　　一路上，小月不时跟我讲着训练时的趣事，并说她们的伙食多么的好，大师傅做的鱼特好吃，她中午一个人就吃了两条。听得我肚子里一阵叫。
　　对了，你吃饭了吗？在小区门口，小月问我。

　　没，没呢。我有点儿紧张。
　　那你想吃点儿什么？不用管我，我吃过了。
　　我随便，吃俩馒头就行了。我随口就说。
　　想到刚才自己还在数馒头数，我不禁苦笑。
　　那哪儿行啊？你那么壮，俩馒头顶多够塞你牙缝的...
　　小月忽然停住，钱不多了吧？
　　我尴尬地点点头。
　　小月不说话了，她叹口气。
　　没事，我笑笑，拍拍她，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月扭过脸去，眼泪叭嗒叭嗒地掉下来。
　　我最受不了这个，这比让我一顿就吃两馒头还难受。
　　别哭啊你，我上前搂住她。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嘛，咱们俩都有工作了，而且还有自己的住处。
　　小月推开我，径自走向地下室。
　　我暗暗下了决心，欧阳啊欧阳，看来不让你帮忙是不行了。
　　那天晚上，小月破天荒地没有让我搂着她睡，而是一个人面朝墙壁，用被子蒙着头，看也不看我一眼。

　　早上，我坐414，到公主坟，再倒1、4路去上班。
　　有很多朋友都对自己的肥胖的体型发愁，买药，报健身班，要我说，根本不用花那些冤枉钱，告诉你一个最省钱的办法，坚持一个月，肯定能减肥，比吃药跑步强多了，不信你可以毙了我。
　　这个办法是，挤车，而且是早晚高峰的车。
　　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群的可怕，就是在车上，四周全是人，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想动动不了，车身一晃，你最好乞求自己不会被甩倒，如果甩倒，想站起来估计是不可能的。414还好点儿，1、4路，唉，不提也罢。
　　现在公车好像好点儿了，不过地铁又来劲了。

　　继续。
　　进公司的时候，我开始想，怎么跟欧阳开这个口，是直接说好点儿，还是委婉一点儿，让他察觉到。
　　可是，他毕竟家里还养着一个没上班的，要是他说没钱怎么办？
　　我吃点苦没关系，可这样一来，欧阳得多难受啊。
　　我越想越多，以至于林晓叫我我都没听见。

　　刘昆，叫你呢。丛丽冲我吼。
　　我抬起头，发现林晓正很不乐意地看着我。
　　我忙起身来到他面前，林经理，找我什么事？
　　林晓瞪了我一眼，掏出一小沓钱。这是两千块的备用金，用完了再来找我。
　　我有些发懵，您的意思是，科室主任的公关费？
　　林晓笑了，第一次看见他笑，难道还是让你花的啊？
　　我接过来，没忘点了点。对，谢谢林经理。
　　林晓没接我的话。

　　我转身要走，他来了句：别忘了发票。
　　行，一定。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嗯，没错，是真的。
　　事隔多年后，我和林晓提起这事，我说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等于是救了我一命啊。林晓已经喝高了，有些迷糊，冲我乐，操，你丫美什么啊，本来应该给你发三千的，那一千让我眯了。

日期：2009-10-23　03:3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