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奎对娜娜说：“拿刀来！”
　　娜娜说：“我可不敢。”
　　“就知道吃。”

　　“你来呀。”
　　“来就来，杀鸡焉用牛刀；杀个鸡鸭还用大师傅……”胡柏寿撸胳膊挽袖子，从外屋地儿拿过菜刀，叫娜娜按着，他比划半天，照绿头鸭的脖子就来了一刀。鸭子一扑愣，崩了娜娜一脸血，娜娜松了手，鸭子翅膀一扑棱，被拔了毛似得哀鸣了两声“腾”地窜了出去。
　　杜德奎和娜娜惊呆了。
　　“快追呀！”
　　杜德奎和娜娜急忙追了出去。后返劲儿！受了伤的绿头鸭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扑啦啦跑得飞快，有时还飞一段，眼看着就进了东该（街），娜娜拉住杜德奎，不敢再追了。

　　不一会儿，声音来了：“他妈的烂手爪子，个瘟大灾的，缺德兽！鸭子招谁惹谁了，对我有仇跟人来，鸭子不会说话，你欺负个哑巴算什么能耐，雷劈八瓣的玩意，缺德兽！你个损贼!有尿小子给我出来！”倪婶暴跳如雷，西屋里，郭趴子坐在炕头上闷声的抽着旱烟，自己的婆娘一大早就开骂，他不过是劝了几句，可就被顶了回来，这样的事郭趴子也习惯了。他一把拉住她，“还愿的，整准成了，孩子说那玩意儿你……”

　　听见吵闹声由远而近，杜德奎咳住了，他瞅瞅胡栢寿，“咋办，这回整嗤囔了吧？”胡栢寿身子一软，坐在地上，“真是点低点低真点低，骑着骆驼让狗咬着了逼，唉唉唉……”
　　娜娜看着杜德奎：“你是偷的？”
　　杜德奎脸一下子红了。
　　“哎呦我的妈呀，为了晓菊……”
　　杜德奎想出去。娜娜拦住说：“你可不能出去，出去就麻烦了，你还不知道倪婶是什么人？”
　　正说着，倪婶提了个死鸭子找上门来。倪婶怒气冲冲地把死鸭子扔到杜德奎面前：“我真没想到是你们，打小偷针，长大抽筋。姓杜的，原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你们为什么下这样的黑手，跟我有啥过不去的？你还是看山护青的，连村民的鸭子都偷，真是缺八辈子死德了！就这一个公鸭子，留着做种的，说，剩下的一帮母鸭子咋整！这日子今后咋过？说不清我今天跟你没完。”
　　杜德奎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倪婶不依不饶。杜德奎憋红了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倪婶的脸，想读出些什么。倪婶的嗓门大，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骂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杜德奎有点挂不住了。他回身从屋里拿出了菜刀，倪婶一见吓得退了几步：“啊——杜一刀！你，你要干什么？”

　　杜德奎说：“我给了你家鸭子一刀，你也给我来一刀。”
　　原来是这样，倪婶不怕了：“我给你一刀能怎么样？我家的鸭子会下蛋，你给我下一个造量造量……啊！母鸭子谁扎戎（交配）？你去……我这群鸭子受了惊，每天少下6个蛋，一个月就是180。蛋抱蛋，鸭下蛋，下蛋抱鸭，抱鸭下蛋，这笔损失你赔吧……”
　　这时，杨晓菊在娜娜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并拿出钱要赔偿。
　　就算是为女神当了一回偷鸭贼，可毕竟是贼啊。面对村人，他的脸往哪搁？
　　当倪婶弄明白杜德奎偷鸭子是为了给病号补身体的时候，而且又是杨晓菊，她这个气儿啊就消了一半。喘了几口粗气，看着杜德奎说：“要不是我家大鹅咬伤过晓菊，欠她人情，我今天绝不会饶了你，偷个鸭子吃不饱，臭名背到老。你小子拿我鸭子借花献佛……你倒是早点放个屁呀，叫我骂了半天，算了，来，来，赶紧给我整口水喝吧。”然后舒了一口气说：“骂架真是个体力活，累死我了。”

　　日期：2016-06-02 09:17
　　第二十六章 派饭
　　大孬的弹弓！平常你给他十个羊嘎拉哈他都不换。八号铁线，弓眼儿溜圆，两端系着从自行车废内胎上铰下的皮子，串着一个细致但厚实的皮兜。比凌雪峰在斑婆家整的那个破弹弓子比强多了。
　　村子里的孩子大都装备了弹弓，打鸟形成了一种活动。

　　凌雪峰用起大孬的弹弓特别顺手。打低飞的鸟，打树上和地上跳跃的麻雀，打在别人房顶上行走的鸽子。每每打中一只鸟儿，击中一只麻雀，或者打的鸽子羽毛纷飞，一种成就的快感便生上心头，犹如战士在战场上用子丨弹丨击中了一个敌人般的开心。
　　一个好的弹弓子诱惑力是巨大的，如同战士有一把最新式的步枪。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好景不长，一晃城里开学的日子快要到了。
　　有一天凌雪峰笑嘻嘻地找到大孬，提出了一个令他吃惊的要求：他要用他的画和从城里带来的两枚花花绿绿的玻璃球换自己的弹弓。大孬看到凌雪峰的眼晴里放射出的是那么强烈的欲望之光时，果断地打消了成交的念头，将弹弓收起来，大声拒绝了他：“拉倒吧，你觉得你画的画写的那两笔字还值钱哪，上回就是因为你写的那个破春联，差点没让我爸给我削死。”
　　凌雪峰想借大孬的“功勋”弹弓带回城里玩玩，大孬还是不干。最后大孬以“让他玩两天”达成协议。
　　凌雪峰将弹弓拿到手后便跑到村子麻雀最多的地方——场院。

　　冬日的生产队场院里的麦秸、谷秸、大豆秸草垛成了麻雀聚集的地盘儿，群群飞鸟在空中盘旋，检食起人们落在柴草垛里的粮食。
　　凌雪峰猫个腰，悄悄的走，慢慢的靠近，距离越近心里越是紧张激动，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有十几步远了，对准那些麻雀最闹的地方猛的站起身，麻雀突然发现在这么近的距离有人，端的是吓坏了，嗡的一声黑压压的一团从场院飞起来，嗖，一颗石子好比从枪膛里发射的子丨弹丨那样飞了出去，真是疾如风快如电，说时迟那时快，石子直接钻入那黑糊糊的鸟群，麻雀们像是爆炸似的哄的一声炸开花，飞贼们落荒而逃。是个中心开花！眼前发现有几片羽毛随风飘荡，啊！打中了！他飞似地跑过去寻找，果然见一只麻雀正在地上扑腾呢，一把抓起来捧在手里看，哈，好肥的一只麻雀啊！凌雪峰鼻子似乎已经闻味烤麻雀的香味，嘴角都在流口水了，真是美死了。可惜一只少了点，老虎吃耗子，不够塞牙缝的，还要再接再厉。

　　“哎！你们几个，都赶紧都上边啦子去，现在清理场院，晚上放电影！”
　　杜德奎每次吼喝这帮调皮的孩子们，那粗门大嗓实在让他们害怕。
　　随后，几个知青抬着架杆过来，他们要在场院立起两根松木屏幕杆子。
　　听到晚上有电影，孩子们收起弹弓，全都聚到村头的一个向阳的山坡上，一个个把脖子伸得老长，整个下午都眼巴巴地盯着那曲曲折折的山路看。待放映队的驴车隐隐约约一露头，大家顿时欢呼雀跃，一起拼命往村里跑报信儿，生怕大人们“怠慢”了村里播放的电影。
　　场院兀地就立起了两根杆子，一块镶着黑边的“白手帕”钉在两根木杆子中间，放映员开始调试机器。一只蝉似的黑箱子爬上左边的木杆子后，就“吱啦吱啦”地唱了起来……此时，正在田地里劳动的大姑娘小媳妇再也没心思干活了；在家烧火做饭的老头老太太们也极不安分地每隔三五分钟就从灶间溜出，远远地朝场院的“露天电影院”望几眼；最紧张最热心的观众还是这帮孩子。自打放映员进村后，他们就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屁股后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