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6-14 15:08
第三十二章 夜遇
“1946年至1948年,我们这一地区正处于与国民党军队艰苦斗争时期。山外炮声隆隆,想生活太平点的各家各户一般晚上都是闭门不出的。
为了掏弄点种子,我壮着胆子出了一趟远门到奉宁。
我挺了挺身子,让背上的半袋粮食更听话一些。看看还很远的路,脚下加了劲,暗自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在下半夜赶回家,媳妇一定为自己担心了,都出门三天了。
天空却如同被浓墨遮盖,黑黢黢不见星月,四下里漆黑一团。
正走着,只觉一阵凉风迎面袭来,此时正值三伏酷暑,又接连下了几天大雨,本应是潮湿闷热的蒸笼天。可让这股阴风嗖嗖一吹,一股阴寒之气立时穿肌透骨而入,整个人顷刻间感觉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我被寒气一激,竟然三伏天打起了喷嚏。人们常说山区的气候复杂多变,这才有了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
十七八里的山路,不知不觉中就走过了大半。远处传来了一两声咕咕猫头鹰的叫声。这下提醒了我,已经到了离家不过五六里之遥的牛息岭啦。
牛息岭和獾子洞,都是个被人忌讳的凶地方。平安平安!到家赶紧休息休息,这身子骨快散架子了……
我心里打着小鼓。
啊,前方一片无边夜色中,隐约有片片白影晃动。再走得近些,才看出有为数众多的一群人,各个一身全白的打扮,正缓缓向我而来。
我暗暗生疑,虽然几天没回家,但村里凡有大事小情,本应第一时间得知,怎么这许多人在这深山老林深夜聚集?
也就半只烟的功夫,这群人即到了我跟前,所排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浓墨般的黑暗中,这许多人里竟没有一个打起火把或手电等物照明,也没人说话,全部摸着黑往前走。我仔细观瞧,不觉心中一惊,来的竟然是一只出殡的队伍!
有人怀抱魂牌,有人手持丧棒,有人高举引魂幡,有人抬着纸人纸马,总之没有一个空着手的。看他们的表情,却又一个个脸色漠然,只顾低头走路,也看不出有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悲愁伤感。”
坐在五爷身边的凌雪峰又伸脖问:‘他们是半夜埋死人吗?’
五爷来一口茶水,清了清喉咙,似是而非道:‘是啊,我打小并不信服什么鬼神之说,此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我看这些人甚是面生,显然都不认得,便在心里琢磨,若是本村或是周边村落有人出殡,那不可能不知道啊,莫非这些人都是外……’
我便壮着胆子向那领路的打了个招呼:‘喂,你们是哪个堡子的,这都几点了,不睡觉都整啥呢?’
可这些人,竟视我如空气一般,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说一句话,只管继续前行。看每个人卖力的劲头儿,却又不像在装腔作势。
我越瞧越觉得不对劲,这阵仗整得也太大了,前前后后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怕是有近百人了。我四处张望,只看到列兵一般的树木慢慢向后退去。每个人都低垂着视线,看着前面一个人的脚步。这是一幅多么诡异的画面。这沉默的情形令人压抑,更令人窒息。
越往前走,越觉得浑身阴冷。于是两腿越来越沉,就这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路转来转去,犹如缝在皮肤上的肉线,每动一下,都丝丝拉拉。
“站住!”
这大半夜的一嗓子忽如鬼魅。骇得我魂飞大半。
啊,不对,这声音熟啊。
我回头一看,这……这不是表弟胡切吗!?
我疑惑地问:‘你不在法库吗,半夜三更的大老远的跑这深山老林嘎哈来了?’
表弟四周看了看说:‘是表哥嘛,巧了,正要去家里找你!我这是在给别人帮工。这是咱们东北一个大人物迁坟……’
迁坟?东北的大人物?没听说死什么大人物啊!这话在我听来,恐惧之余,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邻葛,将军。’
我一听,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啊!他不是葬在你们法库蛇山子了吗?罕莫见儿的往这山里折腾啥?’
表弟沉吟了片刻,说:‘你记好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外人知道。’表弟把‘人’字说得很重。
我突然感到不同寻常的异样。
我知道这是一种诡异的丧葬习俗——夜葬。也就是说是因为天灾人祸而死于非命的人,比如上吊、凶杀。根据习俗,这样的死亡方式被称为“凶死”。这样的死者,灵魂是不安定的,带有很重的煞气。
表弟悄悄地对我耳语:‘外面战事很乱,事情紧急,不便多说。现在有一事求你。我们拉棺材的马车陷沟里了,这些都是来帮工的外人,人生地不熟的,看,怎么样想办法才能把车给整出来。
张嘴三分利,无奈,看看去吧。
我跟着表弟走进了阴风凄凄的山洼。一瞧,好么,沟底下有一口灵柩前,都栓了条一丈余长的白布,由一名扛引魂幡的孝眷在前拉陵。几个人急的满脑瓜子汗:‘祖宗定下的规矩,夜葬之夜,见着了棺材就得开始出丧,否则大凶!’
‘过了这个时辰,就见光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赶车人挥鞭狠狠抽打牲口,四匹马被打得直立起来,也未使马车前进半步。
我看了一下对表弟说,这样不行,先把棺材抬下来。
表弟赶紧张罗人布置。
我咳了一声嗽,高声道:‘八大抬棺手就位!夜葬起车开始!’
八个人一起站到了棺材边上。这棺材做得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在边缘上伸出了四根长长的扛木,正好让八个抬棺手扛在肩膀上。棺材里只是一具骨骸,所以扛上肩膀并不觉得吃力。
我令赶车人解下偏套马,我又找来了一根绳子,这绳子极细,只适合拴耗子。我让赶车人将绳子一头拴在偏套马的尾巴上,另一头拴住了辕马的下嘴唇。准备完毕,我悠闲地牵着偏套马,轻轻说了一声‘驾——’。
这一声‘驾’不要紧,那偏套马的尾巴极疼,这一疼它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大步前行,这时候那辕马的嘴唇疼得更加难忍,为了自己的嘴唇保持完整,它便强忍疼痛死命拉车。结果这俩牲口这一急一疼,没走出十步,这车就被拉出了陷坑。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