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7-11 14:28
　　第三十七章　　摸瓜
　　清晨，雾气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从很远的地方，沿着萨尔赫山脉的走势，掠过山峰和层层林木，来到羊乃沟。远远望去，白茫茫的，飘得到处都是。整个村子朦朦胧胧，跟一幅水墨画一样。
　　凌雪峰带着笔墨跑到沟下古柳的一个山泉子旁边，在石台子上展开纸开画。听五爷说，古代的王羲之就是练字，把池水都染黑了，凌雪峰也想模仿。又开始练几下毛笔字。有时候没把握写好，又舍不得浪费纸，他就用草棍在地上划拉着练。
　　大孬和老尕又凑过来了，先是指手画脚闹一阵子，然后开始扯别的。其实，也jinjin是聚在一起，到底要干什么，谁心里也没数。
　　嘀嘀咕咕，虽然每一次都是那样的毫无意义，却每一次都说得是那样的认真，好像在研究一项重大计划。
　　“今晚摸瓜去吧！”
　　“摸瓜？什么意思？”
　　“就是偷，偷瓜！”
　　一听说要去生产队瓜地，想到那又甜又脆的香瓜，哈喇子就淌下来了，心里蠢蠢欲动。

　　“那我晚上带个大点儿的麻袋！”凌雪峰把毛笔一放，干脆地说。
　　“啊嘘……”老尕冲着村民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
　　“告诉你，南北头，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只管跟着走就是了，要不就不带你玩了。”大孬严肃地说。
　　“行、行、行……那我不吱声不就得了嘛。”凌雪峰唯唯诺诺，就怕他们俩不带自己去。
　　大孬小心说道：“看你画画行，偷瓜不一定行！跟不上趟要是让杜德奎抓住的话，每人家里要罚20个工分，就怕你晚上跟不上趟……”
　　“我操，还能让你们拉下咋的呀？”凌雪峰不服气。
　　他就好象阿Q参加了革ｍｉｎｇ党——“同去！同去！”
　　大孬说：“记住，这次行动，晚上走夜路是黑泥白水黄干道！”
　　老尕说：“是得嘱咐嘱咐他，城里来的啥也不明白……”
　　“什么叫黑泥白水黄干道哇？”凌雪峰好奇地问道。
　　“晚上走夜道，是黑的是泥，白的是水，别瞎懵糊眼的……”

　　“噢，黑的是泥，白的是水，黄了吧唧的就是干爽道，是不是？”
　　“对！”
　　“几点出发？”
　　“天黑就行动！”
　　生产队的瓜地，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乡下的瓜田是没有围墙的，那香瓜离二里地就闻到味了，透着甜味，甚是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凌雪峰赶紧收拾好了笔墨，跑到谷草垛上，闭上眼睛。他故意朝着太阳方向，眼前血样的红，然后变黑、变绿、变灰、又变黑。脑壳开始嗡嗡作响，仿佛是太阳的声音。凌雪峰心情很紧张，也很兴奋。对这次行动充满了新奇感，偷东西，还体会到一种冒险的快感。这是从来也没有尝试过的一次挑战，他盼着天快快黑下来。
　　不行，他悄悄地把画画的家伙什带回家后，跑到大姨家房顶上，眼睛朝着大孬家的方向看，眼前什么也没有，就像被一张毛玻璃隔着。大姨在自家院子里站着，扯着嗓子喊：“小峰，老尕，吃饭喽——”凌雪峰从房顶上跳下来，贴着门框，泥鳅一般钻了进去。大姨没看见他，依旧喊，他听见大姨在大门口嘟囔：“这小子这今天跟丢了魂似的，怕是有什么心事呢。”他的口气怪怪的，好象知道了这小子心里惦记着什么。

　　凉意像薄纱一样从峡谷升起来，漫进村里，一道亮晶晶的泉水在森林里流动着，像一条隐隐的白蛇，在令人不安地蠕动。
　　三个人都没有睡，嘁嘁喳喳预备好了麻袋、镰刀等家伙什。
　　在大姨家里，大姨睡觉把炕头。不管他俩再怎么暗夜潜行，要是大姨家正门走出去多少有些冒险成分。
　　但这也难不住他俩，都是淘气孩子翻个墙不成问题。
　　他和老尕就像两个猫一样一前一后从后窗相继钻出，和大孬汇ｈｅ后，穿过两片高粱地。凌雪峰却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也不能说他是个路痴，这阴月之夜想要辨路识途真的是很有难度。
　　他以前从没夜间上过山，当他翻过两个山头后他突然发现这种夜晚真是黑的可怕。

　　可也不知道大孬和老尕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隔黑他俩向周围看看后就指着左手边对他说道，“南北头，咱们这边走。”
　　他当然对大孬这话没疑问，也很配合的一路尾随在他们后面，不过他一边走一边瞧着大孬的背影，尤其看大孬夜间熟练地在山林中穿行，他心里不由得怀疑着这小子是不是有猫的那种夜里视物的特殊功能。
　　这时的凌雪峰有种奇异的感觉，走起路来都和平时不一样，心中充满庄严，有点被自己感动。
　　瓜地位于萨尔赫山西南坡，村子的东南方向。瓜地的旁边是一片高粱地。孩子们悄无声息地躲到瓜地旁的高粱地里。这时雨量充沛，高粱长势喜人，一人多高的高粱地里，密不透风。他们潜伏在高粱稞里，透过高粱叶子的缝隙，眼睛机警地向四周看着。大孬要求凌雪峰重点负责瞭望，他们两个人负责摘瓜。
　　高粱地里，又沤又热，蚊子在耳边嗡嗡，在脸上叮，在赤臂光膀上咬，他ｒｅｎ耐着，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瓜地里有个棚子，外搭草帘子，看瓜的正是青年点的杜德奎。青年点除了杨晓菊看家，其他人都出工修水库去了。五爷头两天安排他说：“这个季节你担子很重，瓜果梨桃都熟了，贼多得很，偷着剪谷穗，掰包米，偷香瓜。贼也精得很。东西丢了好多，可难抓住。贼白天不敢来。贼白天得了手也不敢背进村子。主要是晚上，特别是后半夜，容易招贼，你就住在山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