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在嘴巴上的胶带撕开后有一道白印子,嘴唇毫无血色,头发也有一道整齐的折痕。她虚弱地张开嘴巴,因为口腔的温度鸡蛋已呈粉红色,并且有了臭味。连续几天忍饥挨饿,然而食物就含在口中,却无法咀嚼和吞咽,真是万分痛苦。此时舌头和牙床都已麻木,只能用手去口腔里将鸡蛋捏碎,蛋黄的碎屑从嘴里滚落下来,她连忙用手撮起来又填回嘴里……
爸爸和伯伯在地下室里轮奸了那个女孩。白天他们干活,拣破烂,帮姑妈进货,晚上就轮流和女孩睡觉。她要是不顺从,就折磨她,往地下室里放耗子,还放过一条蛇。
他们把一切可以用来自残的物品都收走,把她的衣服扒光,只给她套上一件伯伯的老头衫。她像动物一样圈养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成为爸爸和伯伯发泄性.欲的工具。
女孩尖叫、哭喊、呻吟、咒骂、控诉,只要盖上井盖,在外面听来都变得十分微弱。
他们准许她给家里写信,但是内容一定要通过他们的审核,或者就按他们说的写……
女孩长期生活在地下室里,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消瘦。精神受到刺激和摧残,她害怕阳光,害怕声响,一听到水泥井盖挪动的摩擦声,她浑身就直哆嗦……
不久,女孩怀孕了,挺着一个大肚子,爸爸和伯伯像两头沉默的禽兽,还要强行同房。最终导致女孩早产,在这间黑暗的、污秽的、阴冷的地下室里诞下一个女婴,母亲因为虚弱分娩后几乎立即就死亡了……
爸爸和伯伯一看生下个女婴大失所望,准备把女婴丢弃,在姑妈的劝说下他们姑且留下孩子。当天钉制一个大木箱,在地下室里把血污淋漓的女孩装殓进去,他们无情而又冷漠,手脚麻利地一筐筐地运土,又把地下室给填平了,恢复原貌,女孩埋在室内,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震荡,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稀薄,像油画剥去一层油彩,露出底下的原稿,才是真实的世界。竹英坐在破烂的床缘,面前依然是灰暗的被子堆成的山丘,一团纠缠的、打补丁的蚊帐装饰在上面,而她发了狂的爸爸正胆小地把自己埋藏在“山丘”之下,露出一只脚。
这只脚在抽动,竹英缩回手,忽然整个一条腿都伸直了出来,棉絮上有根棉线勾住了大拇趾,瞬间就绷断了。同时从被子里传出有一把棉线绷断的咯咯声音。
“爸爸……”
竹英发觉事情的异样,她一层层地揭开被子,当揭开最后一层时一声粗重的叹息十分清晰。
她的心像是被打了一记闷锤似的,巨痛难忍。爸爸俯卧在床,喉咙上插着一把剪刀,鲜血时不时地从剪口滋出来,带着泡沫。黑红的血浆在丝绸的被面上一时渗透不下去,在那里汇聚、晃荡,热烘烘的。
他自己剪断了自己的喉咙,剪刀留在喉咙里,手已松开,大拇指和食指飞快地捻动,像数钞票一样,又像是感觉血液的黏度。
蠕动着,像憋了很久,忽然一个沉重的呼吸,插着剪刀的脖子褶皱了一下,头抬起片刻,吞咽了一口血沫,又张大了嘴,破了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哨声,同时那两根手指抽搐般地捻动,掐算着自己无常的命运。就像熟睡时受到梦的惊扰,自然的、旺盛的、哀伤的低吟。然后是一动不动。
噩梦一般,一种冷静的迟疑让竹英忘了动弹,麻木地看待事情的发展,现在爸爸是否死亡的问题在她头脑里盘桓。忽然,那绞碎的、血糊糊的喉咙开出一个大大的、充满灵性的紫泡,开出了灯泡那么大,而后破灭了。
严重的胃痉挛才使竹英清醒地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实,接连出现的幻觉让她觉得世界是可以瞬间重组的,正是错误的重组扭曲了时空造成灾难性的结局。她往返于橱房和房间,黑暗的走廊就像是时空隧道,但是那惨不忍睹的画面,苍白和紫红,血腥和丑陋,真实地存在着,永远地存在着。
竹英终于停止了她在那个幽暗的、深渊般的家里梦游似的瞎转悠,仿佛是徘徊在陌生而又冰冷的童年迷宫中。然后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像是新生儿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皮肤感到一阵灼痛,她眯起眼睛,门前的那条小河闪闪发光。
她穿过寂静的村子,碰到一些熟悉的村人站在路边,她说:“我爸爸和伯伯死了。”
“那两个畜生早就该死。”满脸皱纹的沈老二抽着烟说。
“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兄弟俩干掉,每次输钱都想赖账。”嘴边有两撮黄胡子的三子说。
“这几天倒没看见他们出门?”秃脑门的二毛色迷迷的、富有经验的眼睛一直盯着从面前走过去的竹英,从走路的姿势和臀.缝的间距揣测她还是不是处.女。
这就是生活策划、导演的一幕戏剧,竹英心情沉重,皮鞋踩在白花花的石子路上,感觉硬邦邦的。她最后一次到橱房看到塞在灶堂里长的柴禾烧断后掉落了下来,点着了地上的枯树叶,不久就会引燃那几捆柴禾。也许她现在回头就能看见自家的屋顶上浓烟滚滚,但是,她没回头。她的家,她的童年都将付之一炬!
(续)
日期:2009-10-25 17:36:00
14竹英
在回城的中巴车上,有几个返校的男女学生,搭配地坐着,青涩的悸动,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还唱歌,旅游鞋洗后用卫生纸包裹起来晒,暖暖的白,无忧无虑,朝气蓬勃,像来自一片阳光的海岸。竹英有些嫉妒他们,虽然才十八岁,好像离他们的世界很远了。十八岁她就衰老了。
世界真的很奇怪,就在刚才她的家毁灭了,亲人悲惨地死去,而这里依旧是阳光、青春、欢笑、崭新。已经发生的和现在正在发生的倒底哪个更真实?她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眼前的这个光明世界她从没有拥有过,她试图走进去,可是自己就像一个白化病患者,阳光灼伤羞辱的皮肤;她也想大喊大叫大声笑,可是她沉默了太久,嘴巴渴极了,张开嘴只发出喑哑,声音像是被人偷走了。
她内心的那个世界有厚厚的、冰凉的苔藓,午夜的阵雨,天边滚过雷声,她赤脚走过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心是倾斜的海水,悠悠地流过去,望着晚霞她就痴迷了,这个世界真好,像坟。在内心里她把自己一次次埋葬。她喜欢她的洁白,不要别人碰。
现在,她不是第一次想:她的生命里是否早已种下了妈妈的恶灵?她不喜欢人,有人的地方真寂寞。一会儿憎恶,一会儿狂暴,一会儿厌倦。
她坐在中巴车上,幸亏有座椅将她遮挡,脑袋一直闹哄哄的。她沉迷在自己制服的深蓝中,感觉发动机活塞压缩气体明亮的膨胀,飘渺的一缕机油味调拨她的胃动,提醒她体内还有另外一个小生命,她内心的苔藓一夜之间开满米粒大小、细致饱满的花蕾。
在她短而又长的生命中,总是伤害、不信任、挫折和死亡,她曾经以为死亡像黑色天鹅绒,又厚又软,将生命遮挡得严严实实。当死亡真的来临却暴露出了它的丑陋和污浊,现在竟然是她这个被魔鬼诱惑的人来阻止魔鬼。
闹哄哄的,两个世界在她面前交集,生和死交集,爸爸紫红的脸、伯伯苍白的脸和这些青春的脸交集,她心里涌起一阵黏液般的潮湿纷扰。现在,必须,她要调整情绪,用干燥的粉沫撒在那滩黏液上,吸附每滴水份,以便轻轻打扫,留一块干净的地方冷静的分析那片断的幻觉——不是幻觉,那是十八年前真实发生的一幕幕,妈妈通过摧残活体留下讯息和她进行时空对话。
从前后闪现的情景来看,爸爸和伯伯是杀死妈妈的凶手,姑妈是同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妈是生女婴时死的,那女婴就是我,妈妈死时对她遭受非人的对待充满了仇恨和报复,怨念会强烈滞留在她死亡的场所吗?她死亡的地下室是个封闭的黑暗空间,潮湿而阴冷,如果把怨念依附在周边的物体上,似乎还要具备某些能力?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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