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书，木鱼，依然放到了桌面上，然而就在口袋里，易够着的地方，桃木剑，朱砂笔，符纸能一应物事，无不备齐，像上次表哥那样，铜镜放在里衣口袋，半天才摸出来的笑话，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三个人坐好了，又模模糊糊念起经来
　　外面的夜里一片的寂静，偶尔有一两声狗叫。

　　“咚，咚，咚……”
　　一阵撞击声从大堂里传了过来。

第十八章 辛巳

　　声音是从堂屋里传过来的，没有别的可能，那是那可怜的人儿，在撞棺材了。
　　我瞄向了表哥和小白脸一眼，见他们丝毫不为之所动，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有口无心地念起经来。
　　心里同时有一丝丝的懊恼和后悔，当初在老头那里学艺的时候，向来是漫不经心，他们守夜，我往往受不了那漫长时间的寂寞和枯燥，不是打着手电去寻些蝈蝈儿，就是到鱼塘边上找守夜人聊天，说说话儿，或是到瓜田里，摘个西瓜狂啃，真正认真超度到天亮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现在，我便成了最无用的人。
　　“咚……咚……咚……”
　　我忽然抬起头，“表哥，你说我们要是死了的话，会去哪里呢？”

　　表哥叹了口气，“你个破老鸦嘴，和你说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小白脸出人意料地没有讽刺和挖苦我，手里的木鱼槌，慢慢地停了下来，“是啊，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
　　“那种事到时候在说吧，眼下快到做正事的时间了，先把这眼前的给解救了，至于我们自己，只要别是在死了之后，身上还插那么多大铁钉子，搞得不得安宁，我就无量天那个尊了！　”表哥没好气道。
　　深秋冰凉的夜里，已经几乎没什么人声了，在漠然敲木鱼，念经，无视那撞击声许久之后，我们终于起身，走进了堂屋，往停着的大棺材走去。
　　“是尸变吗？”我悄悄地问小白脸。
　　“不好说，应该不算吧。”

　　走进堂屋的那一刻，“咚咚”的响声，就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楞楞地站在离棺材一丈多远的地方，仔细观察着。
　　尸首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动过的迹象，只是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静的让人仿佛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外面深秋的夜，浓黑的仿佛快要滴出来的墨汁，遮蔽住了地上的一切，也隔绝了一切的声响。然而这绝对的静并没有让我心里感到半分的安逸，反而越加的焦躁不安，因为，我总觉得，有人借着这浓黑的夜幕做掩护，在窥探着我们。
　　“开始吧。”小白脸悠悠道，“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表哥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纸，蹲下之后，就在面前点了起来，一阵袅袅娜娜的青烟，伴随着火星往上升腾而起，照得这昏暗的屋子里一闪一闪，仿佛不知名的鬼类在眨着眼睛。
　　这符咒和当初在家门前给绿脸鬼烧的，以及在古井前给小莲小姐烧的，是一样的，都是用来通灵的，不同的只是上面的内容。
　　比如给绿脸鬼那个，就是告诉这位美女鬼，事情纯属误会，您千万别再发飙了，给小莲小姐那个，自然是解释因歌声哀婉动人，自己一行人情不自禁无意闯入贵府，多谢不责之恩，愿为代劳未了之心愿云云。
　　至于眼前这个，自然是早就拟好的，我们愿意解救你，还请千万予以配合。
　　表哥又抽出一张符纸，用桃木剑挑着，往棺材里送去。

　　这是一张老头画的符纸，功用便是发散很厉害的生气，如果说生人在怨鬼的感官里，相当于指路的明灯，那这符纸就相当于四节胖五号电池的手电筒了。
　　屏住呼吸，看着那符纸离棺材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只苍白的手“嗖”地抓住了桃木剑，将表哥往棺材里拽去！
　　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和小白脸忙上前抱住表哥，防止他被拽进棺材里去。
　　那手慢慢地顺着桃木剑，撸下了符纸，慢慢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清晰可闻的咀嚼吞咽声就传了过来！
　　我们面面相觑，这事难办了，通灵这家伙根本就不理会，反而僵尸吞噬一切生物的本能，倒是学会了。
　　小白脸忽然沉声道，“眼前这个幸好刚刚过了几天，要是时间长了，那就不得了了，僵尸可是肉体上残存的魂魄作祟，只有高级别的僵尸，才能唤回自己游荡的完整魂魄，而眼前这个，一开始就是完整魂魄的高级僵！　”
　　“趁现在他没有完全处理，赶快处理了！　”表哥说着，拿出一摞符纸，“小白，安仔，你们去布困灵阵。”
　　接过符纸，我们分别从两边，离棺材一丈远的地方，在地上放起了符纸，这屋子着实有些狭小，几处地方，甚至不得不在距棺材近一点的地方放符纸。
　　困灵阵，这么高级的说法，其实就是依照九宫八卦之位，在确定地点周围，放符纸，以图困住作恶的怨灵和僵尸。

　　看着表哥用桃木剑挑着生人符在棺材上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躲避着棺材里伸出来的大手，我和小白脸真是啼笑皆非，感情这倒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敏捷的方法。
　　正当我们布阵完成的时侯，异变突生，那尸首竟然突兀地坐了了起来，表哥见状，忙向后一跳，到了困灵阵附近，那僵尸从棺材外露出一颗头颅，睁着只有眼白的眼睛，茫然四顾，忽然定定地瞄向了表哥的方向，大张着嘴，无声地嘶吼了起来！
　　表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声说道：“李绍华，你都已经死了，还不速进轮回吗！　”
　　说知道这话一说，那僵尸立时就长牙舞爪起来！
　　他听得懂人话！

　　这种非自然的存在，果然很是诡异，明明已经死了，却不能通灵，反而却能听懂生人说的话。
　　没有完全开启灵智的僵尸，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跳，“李绍华”现在就站在棺材里，狰狞着冲着表哥嘶吼着，却根本无法再跨出来一步。
　　急走过来的我们松了口气，暂时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表哥继续开口：“李绍华，我们是来帮你的，帮你解除一切的痛苦！　”
　　此时异变突生！在棺材口，挥舞着胳膊的“李绍华”，忽然重心不稳，一头载了下来，一丈多的距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那僵尸已经一把紧紧地抓住了表哥的脚！

　　我急忙上前去扳开那握得像个铁箍的手，可是几乎没什么用，表哥已经疼的只咬牙了。
　　小白脸从后面抱住表哥使劲往后拖去，那僵尸也被连带着一起拖去，一下子突然仿佛撞到了无形的电墙般，手上爆闪出一阵阵的火花样的东西，手“嗖”地又抽了回去，当下就在法阵附近来回爬了起来，不时朝我们嘶吼那么一下。
　　“李绍华，那天摸索你全身的人，就是他啊，他说能解救你，就一定会解救你的！　”小白脸声音都有些悲愤了。
　　僵尸闻言，忽然停在那里不动了，泛着眼白的双眼，慢慢地，闭合上了，两滴水，从眼眶里流下，“啪”地摔落到了地面上。
　　表哥捂着伤脚，叹息道：“我帮你去除铁钉，解除所有痛苦，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慢慢地仿佛全身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那“李绍华”渐渐软倒在了地上。
　　我担心地看着表哥走上前去，生怕僵尸会一下子暴起，去啃咬表哥。

　　表哥手哆哆嗦嗦地摸在那僵尸的天顶穴上，捏住了什么，一咬牙，慢慢地拔出了一根三寸长的大铁钉！
　　看着“李绍华”只是抽动了一下，一旁严阵以待的小白脸和我，也都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从太阳，虎口，涌泉等穴道，依次拔出了铁钉。
　　看着地上那湿漉漉的七根大铁钉，我们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当初，这些钉子，可都是一根一根，钉到人身体中去的啊　。
　　三个人，抬着那尸首，往棺材里放去，忽然那尸首好像挣扎了一下，吓得我们一大跳，大哥，能做的都帮你做了，你还要干什么啊？
　　那尸首在棺材里，扭动了两下，就再也不见动静了。
　　“奇怪，按道理讲，只要拔出所有的铁钉，怨气就会全部消释的啊　。”小白脸一脸疑惑。

　　“那他刚才为什么要挣扎呢？有未了的心愿？”我接口道。
　　表哥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别作声，拿出一张符纸，点起引魂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又唱了个诺（双手合十，弯腰）。
　　过了好一会儿，那纸上慢慢地显出一个字，“走”！
　　我们心里一紧，难道有什么危险，正往这边赶过来，所以这解脱了的“李绍华”要对我们示警了？
　　“表哥？”我抬头看向表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收拾东西，赶快开路！　”表哥相当地果断，“明天天亮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