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满
几天的时间不过是眨巴下眼睛,说过就过去了。
“顺子,实在是对不住你们了。”老太婆愧疚地说道。
“大连头奶奶,你说的是哪里话哟,阎王老爷看你们家这么可怜,一定不会为难他的。”接过千家面饺子,表哥诚恳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太婆抹了把眼泪,一瘸一拐地继续送千家面饺子去了。
表哥将饺子端着往屋里走去,随口喊了声,“还没好吗?”
小白脸的声音从东厢房传了过来,“才刚到胸口呢,来搭把手!”
“来了!”
表哥放下饺子,便往东厢房走了过去。
“这小子享的可是大爷的福分啊。”小白脸笑道,“每过两个时辰,得帮他翻翻身,过个几天还得给他擦洗身体。”
“你小子,未必羡慕得紧?”表哥笑道。
“我想想还是算了,就为了这,把自己弄昏迷了,不是很值当啊。”
叮铃铃!门外想起了很清脆的凤凰牌自行车的铃声。
一个俏丽的身影,不等招呼便一下子窜进屋来。
“安仔!”羊角辫一下子愣在那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顺子,安仔他怎么了?”
表哥笑着安慰道,“没什么事情,昏迷一阵子醒过来就好了。”
羊角辫轻拍胸口,喘了几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我在学校听说了赫赫有名的佴庄捉鬼小道士,被恶鬼祸害,吓死我了。”还好还好,自己不用未婚先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恩,差不多吧?
“龚金静,你不是不信这个的么?”小白脸嬉笑道。
“我说我信了么?”羊角辫一脸正义使者的神色,挥了挥小拳头,“根据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观,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什么鬼神,想要当家做主唯有靠自己的双手奋斗,寄希望于鬼神,是没有任何前途滴,所以我们要破除一切封建迷信,引导群众竖立正确的世界观,为实现……”
“好了好了,”表哥头都大了一圈,“你说的我们全部都同意,这个,静子,学校还没放寒假吧?”
“还没呢。”
“那你吃个午饭,快回学校去吧,可千万别把课业给拉下了。”
“安仔,他没什么事吧?”
“他没什么事的,”小白脸坏笑道,“不过当前我国社会主义精神建设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安仔的裸体被一个女地看了,还露了两点(高级术语啊)。”
表哥在一旁暗叹,以后乡里录像厅这种地方,还是让小白脸少去为妙啊。
“两点?”羊角辫楞了楞,忽然看了躺在床上的我一眼,刷地红了脸,咬牙挥拳道,“小白脸,你想尝尝本女侠的拳头么?”这一个电影也没少看啊。
“不敢,不敢,想起来倒也是,你们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玩在一起了,露个一点两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女侠饶命!”
“蛤蟆?!”好会儿才发现我的旁边原来还趴着个巨大的物事,羊角辫一下子汗毛倒竖,“这难道就是那牛蛙吗?怎么这么大?”
小白脸一脸严肃,“这可不是普通的牛蛙,是以前的一个大富翁从毛里求斯特别引进的一种特大型牛蛙,想必是养在那深井里一直忘了吃了,足足养了好几百年,才这么肥大的,这次可把安仔吓了个够呛。”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蛤蟆啊,我回去一定告诉同学,叫他们都来看看。”羊角辫惊叹地笑道。
“千万别!”表哥连忙道。
“龚金静,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是让政府知道了,得抓回去剖开了眼睛,你看看这憨厚的蛤蟆,别看它的皮,看它的眼睛,你舍得么?”
看着那巨大而且还透露出一种无辜神色的碧绿色大眼,羊角辫还真觉得有些着迷,“这眼睛还真是漂亮,像宝石一样的。”
吃过午饭之后,羊角辫就又骑着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回学校去了。
站在院门口,羡慕地目送着离去的羊角辫,小白脸叹了口气,“顺子,你说,要不,我们也买辆‘永久’?”
自行车在之前,可是传说中的三大件之一,另外两个是收音机和缝纫机。一般城里人结婚,女方几乎要求这三大件必备的,至于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中的电话,可以适当放宽,毕竟不是还有公用电话么。
农村就没有这么阔绰了,这三大件,放在农村全部都是奢侈品,虽然最近日子渐渐好过了,不少人开始置办起来,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甚至连电驴和黑白电视机都买了,然而这三大件依然是比较大的家当,所以,买个自行车,一般要先开个家庭会议什么的,商量商量。
最流行的自行车,就是上海产的“凤凰”和“永久”,“凤凰”是女式,娇小玲珑,没有“大杠”,铃铛是个球球在滚,很是奇妙。而“永久”是男式,块头较大,铃铛是个小棒槌敲小碗,有“大杠”,充满了男人彪悍的气息,更有将车后的货物架子,焊成方形六脚的,颇有载重卡车的味道。
电话在农村是个遥远的话题,乡里邮政局倒是有一个,一般也没人去打,毕竟,打电话,你总要双方都有机子才行的,所以在那时候的农村,最流行的远程通讯方式,就是拍电报。由于电报是以字数算钱,往往就会力求精简,一般最常见的是“母病危,速归”之类的,这其中也闹过不少笑话。
好像以前就有一个,明明是想说“不要回来”的,“不”和“要”之间有空格,却没标点符号。结果收到的一方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不,要回来”还是“不要回来”。
躺在床上已经足足十来天了,正当表哥和小白脸都产生了那么一丝怀疑和忧虑的时候,我渐渐地有了一丝感觉。
头很重,仿佛容纳了很多的东西般,全身酸疼的厉害,便自己翻了个身去,却觉得仿佛抱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事,心里头忽然闪过一丝丝的灵光,难道是羊角辫?难道我现在已经结婚了?还是表哥给我结婚冲喜?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便狠狠地将那软绵绵,凉嗖嗖的物事,往怀里搂了搂。
“顺子,安仔好像自己翻了身哩,不过他对那个物事果然感情不浅啊。”
小白脸可恶的声音钻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努力地睁开几乎沾在一起的眼睛,模糊了好久,赫然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的是一个足有我半个脸那么大的眼睛,一个激灵,便吓得滚下床来。
“安仔,你醒了?”表哥连忙从堂屋走了过来,“怎么弄到地上去了?”
站在一旁的小白脸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想必是被他的蛤蟆新娘给吓到了,哈哈哈。”
表哥“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醒了,我去帮你煮点小米粥吧,这十来天,可都亏了德林那个赤脚医生给你挂盐水呢。”
我没去理他们,因为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了,脑海里仿佛被人挖掉了一块,我摇了摇脑袋,却没有赶走这样的感觉。
“一夕春梦了无痕啊。”我就那样坐在地上,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小白脸楞了楞,“你个小学没毕业的,竟然会作诗了?不过,先回床上再发感慨吧,好不好?”
虽然自己都惊讶怎么会蹦出这么一句话,还是让小白脸扶着。离那特大蛤蟆远远地坐了下来,“这蛤蟆也大得太过分了吧,从哪里搞来的,怎么会在我床上?”
“还不是你从井里背上来的!”
“我背的?”
“你背的!”
“你确定?”
“无比确定,我亲眼所见。”
“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很正常,任何人睡那么个十来天,总会遗忘一些东西的。”
“恩,这样看来,我们过后不会发愁没肉吃了,不知道味道和田鸡比起来怎么样。”
这么说着的时候,那蛤蟆忽然就有了动静,从床的那头,一下子跨过两尺的距离,跳到了我身边,整个床,几乎剧烈地晃了那么一下,那有点菱角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纯洁而又无辜。
我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灵物,连连道:“开玩笑,开玩笑,我怎么会吃你呢,好歹你也是我背出来的,我还等着你报恩呢。”
小白脸在旁边苦笑摇头。
不一会儿,我便坐在桌旁,有气无力地就着咸菜,喝着喷香的小米粥。
“安仔,那天,你在井下,究竟看到了什么?”表哥问道。
“我记不清了。”
“这只蛤蟆,你怎么遇到的?”小白脸问道。
“我不知道啊,还想问你们呢。”
“顺子!”从门外传来一声呼喊,“我给安仔挂盐水来了!”一个圆头圆脑的老头,走进门来,“咦,安仔,你醒了?”
“醒了,德林先生。坐一下吧。”
“哦,那就好,天天挂盐水,人肯定会虚的,要好好补下,但不能补得过烈,虚不受补啊。”德林坐了下来。
“知道的,德林先生,这几天可麻烦你了。”表哥道。
“不麻烦,不麻烦,安仔好了就好,呵呵,我说顺子,那只大蛤蟆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这么上等的蟾酥,可再也没地方找去了。”
“那是灵物,开了智的,可不能随便卖的,德林先生,就这么取蟾酥,太暴殄天物了吧。”
“那随你吧,不过最近我听到了两件怪事,就在孔胡庄那边的,你们知道吗?”
“孔胡庄出事了?倒不是很了解,说说看。”表哥递过去一支大前门。
接过烟,点着了,悠悠吸了口,德林不紧不慢道:“一件么,是一户人家的老房子,怕是有几十年没有人住了,前一阵子的一个晚上,一道雷光打了下来,你知道第二天他们看到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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