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立夏

　　“小莲，我是你的先生，须谨守三纲五常，又如何可以和你做到这些？”书生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写不写诗？不写的话，我就不放你起来，爹爹看到的话，我就说你调戏我，被我一举拿下。”
　　“我写，我写！”书生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
　　书生提笔，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端坐在凳子上的女子，想努力地积起点恨意来，却悲哀地发现，根本无法做到，罢了，罢了，就让我顺从自己的本心，任一次.吧！
　　爱莲说

　　暖风催开百花香，犹自沉眠叶中藏;
　　待得万艳同枯后，方才移步俏登场。
　　静立碧玉清水池，微风轻拂懒梳妆；
　　蜻蜓沉醉勤回首，柳枝掩笑身姿长。
　　……
　　“先生，你头上好像有根草呢。”女子调皮道。

　　“哦？不会吧？”书生很是尴尬，难道说自己今天走出蜗居的时候，不慎碰到屋檐了？
　　“我来帮你拿掉吧！”女子上前去，却没有拿掉什么草，反而，轻轻地用嘴吻了书生的脸颊。
　　那书生的脸，便一下子血一样的红。
　　“小莲，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
　　“先生，今天该教什么了？”那女子坐了下去，低着头翻起书来，轻轻地问道。

　　“小莲，以后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书生轻轻摸着脸颊，悠悠说道。
　　那女子脸色一下子煞白，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书生，似星般明亮的双眸，缓缓地滴下泪来。
　　……
　　“我是聘你来给女儿教书的，并不是招婿的！”方圆百里闻名的吴员外怒号道。
　　“员外，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书生惶恐。

　　“你竟然跟我女儿郎情妾意，还写什么歪诗，竟然有脸说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书生愕然。
　　吴员外叹了口气：“先生，你们之间的情意，我十分明了，你如果出得起十车聘礼，这桩婚事我自然会应允，可你……哎！”
　　十车聘礼？！只怕是卖了这身皮囊，也无法凑齐！
　　书生强忍着泪水，“员外，在下不敢高攀，您就把教书的钱给我，让我回家去吧。”
　　“还有脸要钱？”一个奸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李管家，那可是我准备进.京赶考的路费啊，吴员外，你就大发慈悲把钱给了我吧！”
　　“哼！”吴员外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还不快滚！”李管家一脚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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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管家，你做得很好，以后将小姐看得牢一点。”
　　“这自然会的，老爷，可你也知道，小姐对那个穷书生着实喜欢得紧，要不要，干脆？这样对我们的事也有额外的好处呢。”

　　“你自己拿主意吧。”
　　“小的明白。”
　　……
　　“先生，这钱你还是收下吧，日后有了功名，记得一定要回来娶我。”
　　“小莲，我一定会的，你等着我！”

　　“书生！给你阳关道，你不走，偏偏要过独木桥，给我拿下！”
　　“李管家，不要，不要，你们住手！”
　　“把小姐带回去！”
　　……
　　“爹爹，先生到底怎么样了，为何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怎么样了？不外是逃难去了吧，你又何必去挂念他，京城马侍郎家的公子，对你可是上心得紧，找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

　　“爹爹，你也知道我心中几乎全是他的影子，让我去庙里为他祈祈福，好忘记他，再心安理得地出嫁，好不好？”
　　……
　　“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小兰我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啊！你怎么就不等等我！”
　　……
　　我扶住井壁，眼泪宛如涌出的泉水，纷纷簌簌地掉落了下来，横穿数百年而来的心伤，疼得我几乎要死了一般。

　　“一世时为仆役，自化身为仆役妻。
　　二世时为昆仑奴，相救之下，同老番邦。
　　三世时为王爷之子，却落难山野，自出手扶助，相携十个春秋，离我而去。
　　四世为枝头黄鹂，晨啼晚歌，不知人间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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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十世，恶人于阴司相召，再也无法与君同行，故昭告于君。
　　事若可为，为之，不可为，便了，切勿枉送了性命，白受诸般苦痛。
　　善待那女子……”
　　“安仔，发现什么没有？怎么这么久不出声？”
　　我已无知无觉，更发不出声来。

　　静立碧玉清水池，微风轻拂懒梳妆！静立碧玉清水池，微风轻拂懒梳妆！
　　昔日书声伴丝琴，胭脂墨香漫闺房，今朝人若花落去，空留美景惹哀伤！
　　“出事了，赶快把他拉上来！”
　　漠然地看着手电筒从手中掉落了下去，渐渐地被沙和水盖了起来，看着那一点光离我渐渐地远去，再也无法触及，身后却突兀地觉得仿佛有什么物事趴在我背上一般。
　　此时我何尝会恐惧？！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何必如此在意！
　　“安仔，好湿，真是好湿。”
　　“那是什么东西？！”绿衫中年人吓得一个趔趄，眼神极度惊恐地看着我背上的物事。
　　“别大惊小怪地，不过是一只蛤蟆而已！”小白脸一脸不屑。
　　表哥叹了口气，“确实是一只蛤蟆而已，却是脚盆那么大的蛤蟆。”
　　绿衫中年人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头一次见到这么离奇的物事，有点不能接受，额，那个道长，这蛤蟆不吃荤的吧？”
　　这巨大的蛤蟆人模人样地趴在我的背上，两只带蹼的前爪还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
　　“安仔怎么了？不会是吓傻了吧？顺子你看，他都吓出眼泪来了.”

　　“安仔？安仔？”表哥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不好该不是把魂魄都吓出去了，得了离魂症了吧？”
　　“背回去叫老头来看看，这个蛤蟆怎么办？”
　　表哥转头对绿衫中年人说道：“你们庄的小孩子腹泻的根源恐怕就是这个蛤蟆了，想必因为是至阴之物，污染了水源，大人小孩都喝点红糖姜汤，讲究得食用一些补阳的中药，就行了。”
　　“多谢道长。”绿衫中年人一把握住表哥的手，激动不已。
　　“这个蛤蟆可是个活宝，我们就带走了。”小白脸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绿衫中年人连连点头，怕是将蛤蟆送到他手上，他都不会要的了。

　　事情一了，三人又缓缓往家里面走去。
　　走了一会儿，小白脸看了看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我，忍不住道：“顺子，让那蛤蟆呆在安仔的肩膀上，没关系吧？”
　　“你就是想把它拉下来，也做不到，怪了，安仔长得像母蛤蟆么？这么揪住不放的。”
　　“也许这是只母蛤蟆。”小白脸笑得很是猥琐。
　　“想必又是阴人.体质的关系了，阴人惹阴物，物以类聚啊。”表哥长叹了一声。
　　清晨时分
　　“师傅，安仔没事吧？不会以后都像这么傻的吧？”表哥关切地问道，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和枕头边蹲着的大蛤蟆。
　　那蛤蟆等着两只绿莹莹地足有手电筒口子那么大的眼睛，正瞄着众人。
　　“奇怪”，老头摇了摇头，“根本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啊？”
　　“老头，连你都没办法了？”小白脸问道。
　　“根本没有任何鬼上身的迹象，脉搏虽然稍微弱了点，却也正常，不像是离魂症啊？”

　　此时忽然有人敲起了院门，表哥便出去开门去了。
　　老头和小白脸一老一小互相递了根烟，愁眉苦脸地对吸了起来，确实，眼前的事都超越了他们的专业范畴。
　　表哥已经出去开门半天了，却没有回来。
　　“顺子去开个门，怎么这么久？”小白脸向堂屋门外看去，“师，师傅，我，我，我那，那个……”
　　“你小子，长进了，说个话都能结巴成这样。”

　　小白脸慢慢地转过脸来，指着从院门走过来的皱脸蓝衣老太婆，几乎是哭着说，“师,师傅，我们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表哥兀自在院门旁边呆呆地站着。
　　老太仍然只顾着抽自己的大前门。
　　“没出息的东西！”跨进门来的蓝衣老太婆低声骂道，说着也不管旁边的一老一小，径自向躺在床上的我走去，看到那只巨大蛤蟆，倒是楞了一下，嘴里咕哝着什么。
　　掏出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根圆滚滚的草茎，凑到我的嘴边，努力地挤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滴碧绿的草汁，滴到我的嘴里，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老太婆又像来的时候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院门口，忽然转过身对着表哥道：“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老太婆我要摔倒的时候，都不过来扶一下！”
　　在屋里的小白脸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叫起了撞天屈，当时连回头都不敢，还敢去扶她？
　　表哥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连忙紧紧地关上院门，一溜小跑到老头身边
　　“师傅，当时我之所以要安仔和小白脸他们回头就走，是因为那老太婆的脚下，根本就没有影子！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又会过来救安仔？”
　　“能有什么来头，一个破老太婆！”老头满不在乎，“就算是来救人，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真是岂有此理！”
　　“师傅，你别叉开话头，她怎么会没有影子？”小白脸追问道。
　　“顺子，你过来。”老头招招手。
　　表哥不明所以，仍然走了过去,被老头瞄得心慌慌的。

　　“原来如此，你眼睛有点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