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至

　　“表哥，你看她借舍成功没？”我低声问道。
　　“不能凝聚成形，应该还没有。”表哥回应道。
　　“顺子安仔你们两个在唧唧咕咕说什么？”毛头眉毛一皱。
　　我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毛头，你知道刮痧吗？”
　　“知道的，就是用个竹片对着老皮使劲地刮，用来去热毒，或者寒毒？”

　　“对对对，我和表哥刚才看你好像上了点寒毒，呆会帮你刮刮。”
　　“行不行啊？”毛头笑道。
　　表哥一本正经道，“怎么不行，我们刮的方法而且很别致，虽然有点疼，你不会怕疼吧？”说着推了推偷笑的小白脸，“去给大筷子上料。”
　　“我怕疼？我毛头是谁？你们只管来，我接着！”毛头一扫之前的颓废，豪气万千道。
　　小白脸在东厢房里，拿出我那双简直可以做凶器的大筷子，从太阳神口服液里慢慢倒出黑狗血，细细抹匀了，然后风干。
　　“顺子，你们这是刮痧吗？”毛头憋屈地说道，“我承认我刚才看到梳妆匣和红木梳这种古董，我心动了，可也没拿走啊，不用把我绑在大凳子上吧？你们这是刮痧，又不是给母猪配种，用得着这样吗？还塞毛巾，我R你们%￥￥%呜呜……”

　　“毛头，刮痧可是很疼的，你准备好了吗？”表哥严肃地问道，手里拿着那双巨大筷子。
　　毛头白了表哥一眼，使劲撇过头去。
　　当下，小白脸迅速地按住毛头的头，一下子往上面打了好几张符纸，表哥一下子用大筷子夹在毛头的眉心上，而我，已经坐在锅膛门口，把锅灶放着了起来。
　　“好了吗？”表哥紧紧地攥住筷子，问小白脸道。
　　“好了！”

　　当下表哥夹住筷子就往外拉了起来。
　　毛头剧烈地挣扎着，眼睛渐渐地泛红了，从喉咙里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吼叫。
　　表哥满头大汗，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大筷子，一点一点地往外拔了出来。
　　我边烧着火，边从镜子里偷瞄，只见镜子里那筷子正夹着一细瘦的鬼类，正剧烈地挣扎着。
　　“安仔让开些！”

　　我连忙往外一躲，表哥将筷子的一头，直接往锅膛里送去！
　　随着一阵隐约的惨号声，我们都轻呼了一口气，结束了。
　　那边的毛头，却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
　　表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抄起水瓢，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就往锅里倒去，“嗤”地腾起一阵烟雾。
　　“安仔，难道你觉得这锅子烧的东西不好吃么？”
　　我难为情地笑了笑。

　　好半天，毛头才悠悠醒转了过来，其实小白脸本来提议，往他脸上洒点凉水什么的，像电影上面敌人审讯我党的时候做的那样，可被表哥给否决了，毕竟毛头不能算是阶级敌人么，所以我们只有轮番上阵，拔出他嘴里的毛巾，用力地掐他的人中了。
　　一滴泪，从毛头的眼里慢慢地流了出来，“你们这帮混蛋，这哪是刮痧？这分明是刮我啊。”
　　“毛头，你就没觉得什么吗？感觉一下。”小白脸嬉笑道。
　　“感觉什么？感觉到像被刚配完了种的母猪，你们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哦，这个都忘了，快给他解开。”
　　“算你们狠，亏我还把你们当兄弟！”毛头抬脚就要走。

　　“毛头，”表哥上前拦住他，“你看我顺子是会害你的人么？”
　　“那你刚才？”
　　“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出去了么？”
　　“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觉得浑身轻松了，头也没那么重了，对了，刚才你从我头里把什么拉出去了？疼死我了。”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附在你身上的鬼了。”小白脸坏笑道。

　　“不会吧？”毛头脸色顿时煞白。
　　“什么不会，还好没有借舍完成，否则刚才那样，会把你拉成白痴！”表哥没好气道。
　　毛头什么都没说，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往家里走去。
　　经过一番折腾，天此时已经确确实实地黑了，再没有黑云压顶，
　　小白脸和表哥早早地去睡了，不一会儿，呼噜声一高一低，仿佛那什么二重唱般，吹奏了起来，我坐在桌前，手拿着那把红木梳，对着微弱的罩子灯光，陷入了沉思。
　　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梳子的，因为无来由地觉得十分地熟悉，和亲切，以及那梳子上带的淡淡的发香，，都使我感到如此的亲切。

　　这梳子背面的花纹，却相当地奇特，不像一般梳子那样的木轮纹，反而是有山有水，宛若一幅图画般，该不是谁在上面画的吧？
　　忽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地图！这图案为什么如此得像地图，难道小莲要我们做的事，就是顺着地图去寻找什么东西？
　　当下，不禁仔细观察了起来，可这上面的图案，虽然标得很清楚，甚至还有古井和小莲庄的简图，可其他地方和现实中的地形，并没有一个吻合的啊。
　　是了，五六百年的时光，地形早就变得太厉害了。
　　五六十年代的平田到户，给农民分发土地的时候，每个大点的沟沟坎坎几乎都被填好了，一些小的土山，也完全被削平，甚至小莲庄古井旁边那运河，都是七十年代才开挖的。

　　五百年前的地貌，到现在又还能留下多少？
　　算了，不想了，还是睡吧。
　　把红木梳放到了梳妆匣里，盖上盖子，我便上床睡觉去了，其实我有点睡不着，毕竟，刚刚睡了十来天的。
　　耳边模模糊糊又响起，动听的越剧来了，那凄美的腔调，仿佛拨动了我的某根心弦，叹了口气，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敲门声，老头子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安仔醒了么？醒了么？”

　　正吃着早饭的我连忙起身去开门，“师傅，我醒了哩。”
　　“醒了好，醒了好！”老头子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泪光.
　　“师傅，在这里吃早饭吧。”表哥笑道。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小白脸递过来的大麦粥，夹起个咸萝卜，就边嚼着喝起粥来，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啧啧嘴，抬头问道：“那只大蛤蟆呢？德林又跑我那去念叨去了，说这蟾酥可是去热毒的极品呢。”
　　“飞升了！”小白脸头也不抬。

　　“蛤蟆飞升了？这么快？说说看。”老头筷子停住了。
　　当下我们七嘴八舌，就把昨天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老大沉吟了半响，忽而笑道：“这些事都是难得遇到的，你们还真有福气哈.”
　　“老头，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要命的啊。”我苦笑道。
　　“看来蛤蟆要么是被雷劈的灰飞烟灭，要么是飞升了，这对我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那就是，他不见了！”老头笑道，“小莲小姐拜托你们的事情，想必也就此完成了。”
　　“师傅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追问道。
　　可恶的老头这次倒没有吊我们的胃口，“因为么，蛤蟆在井里住得好好的，想必年头也不比小莲小姐的魂魄住得少了，甚至还可能更久，并帮到了小莲小姐，同样的小莲小姐自然也帮到了蛤蟆，要不然可能早就被雷公劈了，小莲小姐想必是因为什么急事要离开，所以将蛤蟆交给你们，是指望雷公看在蛤蟆没有作恶，以及有你们人气的掩盖，别那么无情的吧？”

　　“师傅。”小白脸郑重道，“你一定是山海经读多了。”
　　老头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
　　“阴司相召！”我忽然发现心里很堵，无头无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老头面色大变，“你什么都记起来了？”随即喃喃道：“难道连忘忧草都不行的么？”
　　“记起什么了？”看着老头可疑的神色，我警惕地问道，“老头你有事情瞒着我？”
　　“安仔，事到如今，我只能实话实说了，”老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其实，神降术，我也不是很会！”
　　“老头！”我“腾”地站了起来，“你……你你，你不会怎么还教我？！”

　　老头笑道：“可我给你带来了这个！”说着递过了一本线装竖版书，上面几个大字“神降术”！
　　狐疑地看着老头，我接过了那书。猛然听到老头忽然甩过来一句“晚上记得去坟地哦”，我腿一软，差点钻到桌子地下去。
　　“对了，安仔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阴司相召？”小白脸茫然道，“就是阴间召唤的意思吗，你最近怎么老往外蹦文绉绉的词，还一夕春梦了无痕的。”
　　奇怪地看着老头狠狠地瞪了小白脸一眼，我疑惑道：“我也不是很知道啊，突然间就从嘴边冒出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毛头提着酒菜，从外面走了进来，“黄老头，你也在啊，正好不用去请了。”
　　“毛头，你这是干什么？”老头显然莫名其妙，毛头家最近虽然日子渐渐好过，但也没必要没事就请客吧？

　　“老黄头，你不知道啊，”毛头叹了口气，“就在昨天，顺子他们又帮我拔出了俯身的野鬼，今天特意来表示下谢意的。”
　　“你个蚊子腿上敖脂油的家伙，包个红包来还差不多，就一顿酒菜把我们全打发了？”小白脸嘲笑道。
　　毛头脸色一凛：“小白脸，你说哪里话，咱们兄弟间搞什么红包的太俗气了，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毛头绝对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小白脸摇了摇头，这什么世界，怎么人人都说起文绉绉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