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昨晚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玩儿火去了？小孩子不学好，火是很危险的知道吗，这要是烧坏了工厂，你老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作势要打，我赶忙说：“去后院看看不就知道了？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打坏了脑壳，我就变成傻子了……”
　　父亲差点被我气笑了，把我提起来就往后院走。

　　其他人也跟了上去，后院还没有去寻找过，众人抱着很大的希望。
　　破败的院门被推开了，眼前是满院的荒草，早晨青草上的露水未干，带着水珠在风里摇晃。
　　再往里走，在草丛的深处，赫然是一片焦黑的土地，平平整整，寸草不生。
　　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了四个巨大的印记，凑近了去看，像是动物的蹄印，但是那么大的蹄印，在这乡村田野里，哪有那么大足蹄的动物？
　　而在旁边，留有两个小小的印痕，大小跟小孩子的脚掌类似，草的叶子上，挂着一片袖子扯下来的碎布。

　　女孩的父亲奔了过去，捡起碎布，眼泪簌簌地砸落在荒草丛中去了。
　　我在父亲身后，小声说：“我知道，她回不来了。”
　　父亲转身给了我一个耳光，响声清脆，喝叫：“一边儿玩去，大人的事，你少插嘴！”
　　“后来，那个后院就更荒凉了，又过了一年，父亲所在的工厂因经营不善，于是倒闭了。那里很多的工人后来说，是女孩的走失，带来了工厂的厄运，人们渐渐地选择遗忘这件事情，就像去遗忘一双失落的鞋子。”
　　王二敲敲桌子：“问题是，你没说那个小女孩的名字。”

　　我诡异地一笑，凑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棺材山遭遇古墓的故事，在幻景中，我遇到了一个女人，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李若惜？！”
　　王二惊讶地大叫，旁边很多人朝这边看。
　　我朝他们摆摆手：“大家别看了，刚刚这个人的尾巴不幸被桌子腿压到了。”
　　店内内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那？还有，那王灵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解释起来，又要说几个小时了，你看，我刚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这让我心神不宁，说起话来难免口干舌燥、词不达意、思绪混乱、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行啦行啦，这顿我请，黄叔，这顿酒菜我请了，下次你再请这个大仙儿吧。”
　　黄叔爽快地答应一声，王二随即得意地向我挤眉弄眼，意思说，别装了，继续讲吧。
　　其实王二错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要让他请客，请客是小事，关键是，我现在想要离开这个小店。

　　在讲述往事的过程中，我心里一直惦记着王二扔到脚下的那个带着口水的鸡爪子，因为太脏了，实在怕脚会碰到它。
　　谁知道讲得入神，我的腿不小心伸了过去，不偏不邪，正好是鸡爪子掉落的地方。
　　在我以为脚会触到那肮脏的东西的时候，我却感觉那个地方空荡荡的。
　　店里的人熙熙攘攘，但是并没有乞丐或者伙计去打扫我们所在的桌子下面。
　　它却突然不见了。

　　暖意融融的夏夜，我感到笑意盈盈的人群里，一片阴凉。
　　我不由得开始了沉默，本来想掩饰一下的，但是想到这种鬼气森森的可能，控制不住地变了脸色。
　　见气氛有些不对，王二瞪眼看着我，奇怪我的表现。
　　我趁机抓起一只鸡爪，故意将眼睛靠得很近，然后装作吃惊地说：“我靠，这鸡爪放得时间长了，你看都长蛆了！”王二一听，差点吐了。
　　随即我阻止了王二喊叫黄叔的举动，大大咧咧地说：“算了，都是熟人，现在人正多，给他个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说着，我抬手端起盘子，将一盘子的凤爪悄悄倒在了桌子底下。
　　眼角余光注意周围其他人的动静，没有一个人朝我们这个方向看，哪怕是一眼。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下，但愿我是神经过敏了，可能讲往事讲得太投入了。
　　王二却伸过手，偷偷示意我的身后。
　　靠，别吓我，这么多的人，还能有鬼大摇大摆地站在身后不成？

　　我向他伸出中指晃了晃，坐在凳子上转身向后看。
　　一个瘦削的人影正在转过身去，快步向小店的门口走去。
　　本不想追出去的，王二却催促我：“卡卡，快追上去，我觉得这个人不大对劲。”
　　说完，我们两个都站起身来，快步追了过去。
　　眼看人影走得其实并不快，但是瞬间就到了门口，我们撒开脚丫子跑向门口。
　　等出了门口，我们只看见空荡荡的大街，寥落的几个人在慢慢行走，刚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好返回了小店，重新坐定。


日期：2009-5-8 1:10:00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我纳闷王二让我追出去，当时来不及细问。
　　“我看那人长发披肩，面目模糊，两眼却奇怪地闪出蓝光来，很像传说的那个王灵。”
　　不会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会不会看错了？你这小子别被鸡爪子给吓得……”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桌子底下，桌子底下空无一物，倾倒一地的鸡爪不翼而飞。
　　我喊黄叔过来，问他：“就在刚才，你是不是让伙计打扫过我们的桌子下的地面？”
　　“没有啊，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我问问这儿的客人，都是熟客儿，一问就知道了。”

　　“不必了，这是酒钱，下次记得请我啊！”
　　“卡先生，你这……太客气了，你能来这里喝酒，就是我们的招牌，你看今天的客人都多了起来。”
　　客人是多了，多得有点不正常，鸡爪子都有人抢着吃，真是新鲜事儿。
　　黄叔死活不收钱，只好作罢，盛情难却啊！
　　“我这不是吃霸王餐吧？”
　　“不是，是吃白食。也叫白吃。”

　　“你才白痴，快回单位吧，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
　　难道就这么巧？
　　恰巧我七岁那年遇到了小若以及鬼魂王灵，时至今天，恰巧王二告诉我关于王灵的传说，在他告诉我这个传说的当天晚上，恰巧王灵出现了，尚且不知是鬼还是仙，匆匆出现，匆匆离去。
　　七岁那年遇到的，真的是鬼魂王灵吗？
　　今天看到的神秘影子，是王灵，还是另一个神秘的存在？

　　这一切，究竟是无意的发生，还是有意的安排？
　　如果是有意的安排，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时间跨度，前后千年的安排，谁将是幕后的主宰？
　　靠靠，不想这些了，想着就头疼，该来的终会来，又何必苦苦思考。
　　眼下的事情，就是赶快回去，赤韵石，符纸，青练玉牌，什么都没带。
　　带来的就是四肢以及混乱的头脑，真出了什么事情，还真是不好对付。
　　车行山路上，心里真有些忐忑，王二这家伙，有时间也教他制作纸符，说不定哪天他能帮上忙。即使帮不上忙，自保总该可以吧。

　　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路上千万不要出岔子，这他妈前部着村后不着店的，还真是鬼怪出现的好地方。
　　有时候，你祈祷不出现的事物，却往往会出现，而你又期望通过祈祷来避免，这就是悖论。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使有，恐怕也是孤魂野鬼，以及如同孤魂野鬼的我们。
　　王二突然指着前方：“卡卡，你看那是什么？”：
　　不用他指，我也看见了。
　　前方的公路上空，出现一个飘着的东西，上面磷光闪闪，很是显眼。
　　车再开近一些，渐渐看清楚了。
　　是一个纸鸢，雀形纸鸢。

　　纸鸢下面却没有绳索牵引，孤零零地，自顾自地漂浮在上空。
　　纸鸢，又是纸鸢，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在经过纸鸢下方的时候，我们闭上眼，将车快速地开了过去。
　　转过一个弯，纸鸢看不见了，我不禁松了口气。
　　王二甚至笑着说：“娘的，吓死我了，这玩意儿夜里看着瘮人，还好没跟上来，也没什么嘛，吓得人家小心肝儿砰砰乱跳……”

　　这风凉话说了半截儿，下一个转弯过去，前面的上空赫然是刚才的纸鸢。
　　磷光闪闪，自顾自地飘荡。
　　“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出现，将实情明明白白地告知？
　　既然如影随形，躲不过的话，不如直接面对，这就是我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