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大伙在陈二的带领下绕了足足三十来里路，赶在太阳出来前到了河边。秋初的紫水河两岸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芦，又多又密。别说躲上他们这十多号人马，就算再多上个十倍也不成问题。老杆子是土匪中唯一一个扛枪出身的，所以排兵布阵的事几乎是他一人包办，这次也不例外。
　　看着老杆子特麻利的，一会儿便布置好伏击阵。陈二对他的佩服之情可不是一星半点可言。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参加由老杆子指挥的伏击了。上一次搞伪军的整个行动真是顺利得让人无话可说，所以陈二对老杆子安排充满了信任。一直到后来他自己也入了伍当了兵，真正接触到更高层面的指挥官后才清楚自己当初乱佩服得有多离谱。老杆子充其量也就只能跟一般三流部队的普通班长的水平相当。就拿那次搞伪军的事来说，什么计划不计划的，简直就是拿自己跟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当时行动时，但凡伪军中有一个敢拼死的，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因为陈二知道，别看当时冲到伪军堆里的八个土匪手里都有手雷，可那玩意当时他们中愣是没有一个会玩的。只要伪军一反抗，那八个兄弟绝对是玩完。闹明白后的陈二当时就说了一句：“我那八个兄弟的命可够大啊！”当然这些全是后话。

　　各就各位的土匪们全部窝在蒿芦丛里，顶着越来越毒辣的日头，等啊等啊的，等得陈二都差点睡过去了，这才把鬼子们给盼来。小鬼子兵很嚣张，人还没到，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陈二的睡意一下子飞到了九天之外，连忙把手里的枪推上了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一会儿，鬼子才出现在陈二的视野中，一共九个。看来这班鬼子兵刚去附近的村院里祸害完乡亲，每个鬼子身上都挂了包袱，有几个鬼子的枪上还挑挂着几只鸡鸭。一直走到河边的树荫下，鬼子们才停了下来。天气太热了，看来鬼子们也顶不住烈日，想凉快一下。炎炎酷暑下，没有什么比清凉的河水更加诱人的了。
　　顶不住诱惑的鬼子兵们看着河水便纷纷放下身上的所有东西，准备下河戏水。也许是这里以前死过俩鬼子的缘故吧，这伙鬼子还算是有一定的警惕。一个看似头目的鬼子留下了一个哨兵后，也跟着解除了身上的武装。
　　就在鬼子们放下枪脱光衣服准备下水之际，陈二按事先的约定瞄准那个放哨的鬼子兵扣动了扳机。顿时，河边的蒿芦丛中枪声四起。短短的十几秒钟时间，所有的鬼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匪地 四（2）

　　土匪们无声地从蒿芦丛中冲了出来。面对正在地上抽动的鬼子兵，没有一个愿意多浪费一颗子丨弹丨。纷纷拔出刺刀对鬼子就是一阵乱捅，捅得那些还没有死透的鬼子一阵阵杀猪般地乱号。这动静在他们听来，比什么大戏都要好听。而没有枪的土匪跑得更快，那些鬼子留下的枪才是他们的最爱。
　　陈癞子没有心思去管手下的人怎么分配武器。他红着双眼，拿着大刀，一口气砍下了所有鬼子的脑袋，并把它们朝着院子的方向摆成一堆。然后跪下来，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就领着众人往山里撤。一路上，土匪们边小跑边大声地谈笑着。行动如此顺利确实超出了大伙的想象，让他们有点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鬼子兵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无能。虽然土匪们一直掌握着主动权，但鬼子那强大的机动能力还不是冷山土匪仅靠双腿就可以正面抗衡的。土匪们刚刚把前脚迈进山区，鬼子的队伍后脚就追了上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顿时在土匪们身边响起，四处乱飞的弹丸把土匪身边的树叶树枝打得跟下雨般的一阵乱落。好在山里树林密，一时半会倒也没伤着人。

　　当然土匪们也没闲着，尤其是那几个刚缴到枪的兄弟，回头便是一阵乱放。只可惜是雷声大，雨点小。子丨弹丨打出了十来发，腿毛也没捞着一根。这些人笨拙的表现跟败家子一般的行径，把老杆子心疼的直日娘。凭借着平日里在土匪中的威信，好歹算是制止了这种败家的行为。就这样打打跑跑的，翻过了好几座山头。可鬼子就像吊死鬼一般跟在大伙屁股后面转悠。俗话说的好，蚂蚁多咬死象。打后面飞来的众多弹丸终于开了张，一下子就连伤了四个。这样一来，土匪们的速度就变的慢了下来，鬼子们也就追的越发靠近。

　　看着情况一点点地朝威胁的境地滑落老杆子心里急坏了，一咬牙跟陈癞子提议让大把头领大伙朝愁羊涧方向撤。只要到了那里，单凭他跟陈二俩人就能把鬼子死盯在涧口。这样一来，大伙就有足够的时间分头撤回老巢了。于是有了新希望的土匪们朝着愁羊涧就是一阵狂奔。一时间他们跟鬼子之间的距离又拉分开了不少。
　　到了地头，老杆子跟陈二用最快的速度分别占据了愁羊涧最有利的位置。对于陈二跟老杆子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的行为，土匪们很是感动。虽然陈癞子有点不放心他俩是否能好生生的活着回来，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拍拍他俩的肩膀，让他俩保重。
　　老秆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趁这个机会硬生生地从其他人手里敲出了一百八十发子丨弹丨。众人走后，他对陈二这么说：“这些子丨弹丨落在那班家伙手里，也就是听个响什么的，根本没用。也就只有咱们师徒俩才能真正发挥这些子丨弹丨的作用。所以啊，不敲白不敲。”对于老杆子的话，陈二是举双手赞同的。接过老杆子递过来的九十发子丨弹丨，陈二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杆子苦笑着直摇头。末了又给了陈二十发子丨弹丨，说了声：“小子，一会儿可得省着点啊。千万不能打空枪浪费啰。”陈二接过子丨弹丨便一阵狂点头。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鬼子，陈二兴奋地手不由微微地抖动起来。正准备要开枪，老杆子开口了：“小子，不想浪费子丨弹丨就该学会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会冷静的人才不会浪费子丨弹丨。”说完，老杆子非常心平气和地端起了枪，平静的一点都不像是在射人，倒像是在射一只兔子。“砰”的就是一枪。远处打头的鬼子就像被什么人狠狠推了一把，从台阶上滚落山涧。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趴在地上，刚刚抬起脑袋四处张望的鬼子兵被弹丸开了瓢。这一枪是陈二开的。


匪地 四（3）

　　看着被陈二干掉的鬼子兵的尸体，老杆子笑了。他知道这孩子开始真正理解枪应该是怎么玩的了。于是师徒俩仗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加上本身一流的枪法跟鬼子玩起了对射的游戏。
　　愁羊涧是一个天壑，其地势之险要在冷山一带是出了名的。这个地方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两边都是悬崖。更要命的是这里往上走的唯一的小道竟全是窄石阶路，想冲过去都跑不起来。如果想绕过去的话，那要多走上百里的山路。只要是本地人，没有不知道这里的险要。在过去，官府一旦剿匪到这里都是异常小心。要是让土匪占了地利，那剿匪官兵顶多是做个样子便后撤，从来就不硬着对拼。而不了解真实情况的鬼子兵，为了表现所谓的狗屁武士精神，在受到陈二师徒阻击之后愣是傻呼呼地冲了好几回。每次冲锋除了多留下几具尸体外，连根毛都没捞着。

　　在被干掉了十多号人后，鬼子终于认清了自己所处的不利位置。既然硬冲不行，那就绕道。在一连摔死摔伤四五个人后也只能无奈地放弃。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趴在原地跟陈二他们对射，等后援的部队携炮上来再做打算。鬼子打的什么算盘老杆子多少能猜到一点，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情况对自己挺有利的，所以也就不着急。就这样陈二师徒两人两枪的，硬是生生的把整整大半个中队的鬼子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算算陈二他们已经把鬼子足足拖了一个多时辰。老杆子本想叫陈二撤人，可看陈二打得正上瘾，不想动身，也就没出声。他认为今天这个机会对陈二来讲，比较难得。一个好枪手单靠打靶打猎是练不出来的, 只有多实战才能练出身手。面对死亡跟血腥还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发挥如常才算是王道。鬼子一时半会也拿自己没办法，干脆让陈二这小子多乐一会儿。真的情况有变，再撤不迟。

　　这种情形一直等到鬼子后援部队的到来。好家伙，黄不拉叽的一大片，足足二百来人，还外带了好几门迫击炮。看情况不妙，老杆子趁着鬼子刚到，还没完全准备好，冲山涧下连开几枪，放倒俩鬼子后，扯着陈二便是一阵狂跑。等鬼子的炮弹落上涧头时，他俩早就跑出了愁羊涧。师徒俩在山里四处乱绕，直到完全确定没有任何被鬼子盯上的可能后，这才有说有笑地往老巢所在的方向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