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子中的刘家祠堂里，村上见到了柳湾镇的镇长与其他一些主事人员。他刚开口问了一些有关据点被袭的情况，这满祠堂的老头们便哭将开来。老头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起来，说昨天夜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班凶神恶煞的武装分子，不但对皇军据点动了手脚，还派人把他们这群被皇军任命的人一个个从家里给赶到了祠堂并看押了起来。动手动脚不去说，更可恨的是还让他们每人出了一大笔钱财。说这是对他们帮鬼子干活的处罚。刚开始大伙都没答应，可人家手里有家伙。二话不说就用枪托往身上开动。无奈之下，也只能乖乖地交了钱。这一闹便是大半宿，直到天快亮前这帮人才撤离。临走时，那帮人还发了话说：“这次轻易饶过你们，那完全是看在大伙全是中国人的面子上。这往后你们要是再帮鬼子干事，那就不再算是中国人了。既然你们不是中国人，那我们就不会对各位留情了。杀头是轻的，起码也得让你们尝一下死无全尸的滋味。”

　　祠堂里一班老头的哭诉，让鬼子村上有点哭笑不出的感觉。看着眼前一个个鼻青脸肿、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头们，村上心里有说不出的烦闷跟满肚子的邪火。静下心来后，村上也仔细观察了这班老头身上的伤痕，那可全是实打实的。其中那个姓刘叫运生的镇长跟另外三个老头，还让人把手脚都打断了。如果说这表皮伤可以伪造的话，这断骨之伤可不是轻易能瞒得住村上的眼睛。

　　在确定完这断骨之伤的真实性后，村上在心里便思考开了。照理说这柳湾据点如此轻易便让冷山抗日军给端了，要说没有附近人参与，打死村上他也不会相信。所以在来之前，他就想过是不是也对这柳湾来那么一次血洗行动。可在这地方见过这班老者后，他心里也开始犹豫了起来。这柳湾的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料想。要是柳湾人躲着或是顶着鬼子干，那他村上会毫不犹豫地下毒手。可柳湾人并没有什么明显不对劲的地方。这要真对柳湾下了毒手，就村上对冷山人的了解，很可能会引起整个冷山更加强烈的不满。这样一来，他村上除了把整个冷山的人统统杀光外，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但人全杀光了，光余下这一境山水又有何用？日本对中国的侵略，除了对土地的渴求外，最重要的便是对资源的掠夺。这才是重中之重。因此，真要把八卦镇那一套搬到柳湾来，他村上还真下不了决心。再说了，这一段时间来，冷山人对他村上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这也让他在上司那里得到了一个好的肯定，他可不想轻易打破这个慢慢好转的局面。

　　当然，他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面前这班老头对自己用苦肉计。可这伤是真家伙，况且自己手里也没有证据表明众人与整个事件有关联。就这刘运生跟其他仨老人的骨伤来看，这下手之人可没有一点留情的意思，受伤之处都产生了不少碎骨，就算能医好，那以后手脚也不会便利。苦肉计做成这样，可不是一般老头扛得住的。想到这里，村上尽量在脸上挤出笑容，好好把这一堂的老者安慰了一通。这才领着人马返回了县城。反正这现场报告也一时出不来，总不能就这样耗在柳湾吧。要他去处理善后的事情还多着呢，至少他得想好怎么把这事在上司那里给说圆了，那一百三十六号鬼子兵的命可比自己肩膀上的军衔要轻得多。


匪地 二十一（1）

　　冷山抗日军在一夜之间便全歼柳湾据点一百多号鬼子兵的事，在宗院联盟的操作下以极快的速度在冷山地区流传开来。因为不能把联盟参与的事情说在明面上，所以把所有功劳统统推到了冷山土匪身上。很快，冷山抗日军的名头再次在冷山人心头急速飙升，各种版本的故事在乡间流传散开，这也使得冷山人在看到希望的同时也神化了冷山抗日军的能量与作用，不少老百姓把冷山抗日军替代成神仙供在了心头。

　　当柳湾事件这消息传到蒋二狗耳朵里时，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如果说前一向冷山宗院跟鬼子全力合作时，他的日子开始变成天堂一般的话。那这柳湾事件便成了那当头棒喝，足以让他掉落凡间了。从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日子并非像他想的毫无危险。冷山抗日军的强势让他闻到了死亡的气味。自从干上汉奸后，蒋二狗干了什么缺德事，他自己心里透亮得很。别的不去说，单凭八卦镇一事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不得好死。虽然眼下自己躲在县城，依靠鬼子的保护，活得算是有滋有味。可他也不能老躲着啊，就算他蒋二狗想这般，那鬼子村上也不会答应啊。鬼子为什么会养着他，蒋二狗心里清楚，不就是冲着他是本地人，又是最早当汉奸的典型嘛。可眼下冷山帮鬼子干活的人多了许多，尤其是像唐宝国之类的，比他蒋二狗在鬼子心里重要太多了。时间一长，他蒋二狗的那点优势肯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那时，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想到这里，蒋二狗顿时满身大汗。可他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就那么一丁点。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树立起在鬼子心里的地位，不然……一脑门愁包的蒋二狗只能耷拉着头领着手下满县城乱窜，看是否能找到自己心里那根救命稻草。

　　在柳湾据点被全灭后的第四天，村上终于收到了宪兵队送来的调查报告。看着手里的文件，村上的手不由得又抖动了起来。惨啊，真惨！一百三十六号鬼子兵没一个死得轻松好看的。砍了脑壳还不算，还像猪一般让人开膛破肚。从尸检报告上看，除去明显的枪、刀伤外，竟然还有蛇咬跟中毒的迹象。这一两个还好说，可这上百号人全是如此，就是一个大疑点了。鬼子村上看到这里，心头不由跳动了几下。他仿佛从中感觉到了点什么，可是过于模糊。想了许久，总是靠不到边。无奈之下，他把视线转到了别的方面。总体来说，柳湾据点的损失是巨大的。人全死光了，所有东西也让冷山抗日军给搬得干干净净。整个据点的建筑也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住人是不可能了。好在柳湾镇的主事人还算懂事，上书表示全力帮助鬼子重新修筑据点与岗楼，而且所需材料全部由柳湾镇一力承担，无须鬼子动用一钱一物。但他们也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在这据点建造过程中，鬼子村上得多派兵力保护他们。尤其是在建好后，希望村上能多派一点兵力保护他们。不然他怕日后还会遭到冷山抗日军的骚扰，这样一来便无法全心全意替鬼子村上办事了。

　　对于柳湾主事们的请求，鬼子村上多少有那么一点高兴。别的不去说，这起码表示自己目前对冷山实行的管理手段有了一定成效。虽然这柳湾据点的鬼子兵死得太惨了一点，可死人是不用去考虑升调问题的，而他村上不能不去想啊。因此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村上在心里准备暂时放弃为他们报复的想法。他不能用一个毫无意义的行动去破坏一个眼看就能成功的方案。这也太不划算。为了让柳湾的表现能得到冷山更多的人与地方的效仿，村上在想通事情的主次后还特地又一次去了柳湾，并且好生慰问了镇长刘运生与其他正在养伤的主事人。


匪地 二十一（2）

　　与村上复杂多变的心态成反比的是躲在大山深处没事偷着直乐的陈癞子与朱五二人。柳湾据点的成功拿下，不但让冷山土匪们好生发了一回大财，而且从山外传来的消息也表明，时下在整个冷山这抗日军的声望已经达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说句不吹牛的话，只要他陈癞子跟朱五往外放一风声说要扩张队伍，那想加入的人非把脑壳挤破几个不行。这种情形也是陈癞子跟朱五盼了许久的好事啊。看到事情已经到了成熟阶段，这冷山土匪，不！应该说是冷山抗日军扩招人马的事情便摆到了桌面上。

　　这事对冷山抗日军来讲，可是一件大事。自打立了这抗日军的招牌后，在招人这一块，陈癞子就从来没有这般硬气过。用他的话来讲：“时下在冷山，咱要招兵买马可不像从前了,是个人就要。咱们得尽好的挑。不是吹牛，只要我冷山抗日军想要的人，一钩手，人就得溜溜地往我抗日军里跑。所以啊，咱们得合计合计，什么人手是我冷山最缺的，咱就往山里招。还得是最好身手的才要！”

　　这话说得几个把头直点头。确实，光凭目前抗日军的实力，陈癞子就有足够的本钱说这话。朱五对这些话完全同意。作为这冷山抗日军的二把头，他对招人这一块可是轻车熟路的。以前冷山土匪没出名前，他对自己负责的这块难度可是心里有数，也没少让他费心思。虽然后来打鬼子出了名，人手也好招了许多，可基于山里给养条件的限制，朱五还是不敢放开手脚往山里招。再加上这打鬼子风险不小，想招身手好的人也没那条件。现在不一样了。首先抗日军的名声更加响亮，又加上与冷山宗院联盟达成了协议，这往日的给养问题现在完全没有了顾虑。此刻要是还不放开手脚把队伍扩充起来的话，那也不合乎他朱五的性格。当然，朱五也没敢真放开手脚一顿狂招人马。毕竟兵不在多而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