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要看见被打伤的清辉回家躲在房里哭泣。象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吧？”我盯着张燕北说，“燕北你是那种从小在学校就很受欢迎和拥护的孩子对不对？小学、中学、大学也是这样，没被欺负过的人，当然不可能了解受欺负的心情！”
　　“……说什么呢，我记得高中时你也很受男生欢迎，别把自己说得好象受害者似的。”张燕北说，发觉到气氛紧张起来，他努力想要作出缓和，而张清辉似乎被父母的对话吸引了，专注地看向我们。

　　“可是我就是受过欺负。这和是否受男生欢迎一点关系也没有。初中时，坐在教室，忽然被女生抽掉椅子，我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当时的我立刻捡起圆规，朝着为首女生的鞋子拼命扎了进去。我就是这样的不要命，所以那些女生的欺负目标，才会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高中时，我被其它班级的女生因为‘看起来很拽’的理由逼进女厕，和小洁两个人与那五、六个女生混战，结果你记得吧？最后是你出面摆平了这些事，如果没有小洁、如果没有你，如果我不反抗，那么提起高中，你认为我还会觉得青春都是最自由放任的吗？”
　　张燕北聆听着，脸上表情渐渐起了变化，不再固执己见的样子，他沉默着，忽然给我夹了一块煎鱼，那是平常从未有过的举动，然而透过这个举动，我却能明白，那是他表示让步的迅息。
　　“燕北你一直都是受欢迎的孩子，不会明白被人欺负的那种感觉。从清辉上学的那天起，我就担心如果他被欺负该怎么办，每个班级都会不幸的有这样的角色，我宁愿我的孩子反抗，也不要他变成这样的角色，可以想象吧？整个小学六年都在被人欺负的情况下渡过？”
　　“我真的是不知道。”张燕北挺直了腰干，然后靠在椅背上，“象你说的，我读书时并没有被人欺负过，可能也不太理解那样的心情。不过你，真是有点吓到我了，我知道你很坚强，可是真没想到你以前那样强悍啊。”

　　“你娶了个了不得的女人。”张清辉说，然后呵呵笑了起来。我瞪着他，想责备“怎么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可是凶狠的表情怎样也无法沿续下去，最后我只是叹了口气。
　　“真是抱歉，娶到这种了不得的女人，居然教育孩子打架，真是抱歉了。”我说，将张燕北夹给我的那块煎鱼送到嘴里品尝起来。很香，虽然他刚刚在责备我，可是，我心中却是另有一番滋味。
　　倘若不是为了张清辉，我们是没机会这样交谈的，那晚饭桌上我的话，是平时与张燕北相处时的无数倍，而倘若不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倘若我没告诉张燕北那些往事，他也不可能会往我的碗里夹煎鱼，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但是，对我来说却很不一样啊。
　　未完待续

日期：2009-10-21　10:06:06

　　所谓的家人。所谓的家庭。不就正是这样的吗？大家各自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在吃饭时相互交换一天的心情，那些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事，在家人面前却能轻易就出了口，就连给家人夹菜这样的小事，不也充满了温馨吗？
　　我不会奢求任何不现实的事情。对我来说，这个晚餐的局面就足够了。而张燕北埋怨着：“这是清辉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女人还真是会记仇，但记仇可要分清对象啊。”
　　就在晚餐的气氛由愕然、紧张转向融洽时，张清辉似乎把握到了时机，又再抛出让我们意外的话：“可以的话，你们明天下午能到学校来吧，安老师说要让我们三人的父母到学校来谈下话。”
　　“怎么还要谈话吗？”张燕北一定是想到了工作，显得有些棘手的样子。
　　“如果工作忙的话，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这种事情我倒不是一定要有丈夫在身旁，然而张燕北那个人的个性我是了解的，但凡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再忙碌他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一起去。要工作也不在乎这个下午。清辉，安老师说下午几点？”果然，张燕北作出了抉断，而那个选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晚饭后，我收拾着碗盘，张燕北走到张清辉的面前，俯下身体看着他的双眼，然后伸手摸了摸张清辉的头。
　　“或许就象妈妈说的，被人欺负是件可怕而恐怖的事情，或许被人欺负以后，连课也听不进去、也不想去上学了、被同学排挤，这些事情都会发生，所以爸爸不怪你了，也不会说这样不对的话。”他和声说。
　　“可是清辉，如果只用打架解决事情是不对的。比起打架，假如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达到目的，那么你就真的是成长了，比如小新，《蜡笔小新》里面，小新有时为了达到实现一个想法，会有其它方法来确保那想法实现吧，你也可以尝试着这样做。”
　　“你说的是计谋吗？”张清辉仰起头，看着他的爸爸。
　　“那，谁知道呢？”张燕北笑了起来，在孩子的面前，他的笑容是最温和帅气的，“而且也要想清楚，自保和维护别人的这种事，以后处事时是真的要想清楚。”

　　那一刻，我清洗碗盘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那对父子，张清辉若有所思地迎向张燕北的视线，而张燕北微笑着摸着那孩子的头，父子两人的眼神不断地交集着，那是这个大男人与小男人独特的世界，也是身为女人的人妻、人母的我所无法波及的天地。
　　“自保这种事真的好吗？”在结束瑜伽、沐浴完毕后，躺在床上翻看着时尚杂志的我，忽然放下了杂志，看向坐在电脑前的张燕北，“虽然我也不认为，维护赵宇是必要的，可是……”
　　“可是就象你不希望清辉被欺负而鼓励他反抗一样，我也不希望清辉为了其它无关的事而受到困扰和伤害，赵宇那孩子的事，本来就和清辉没关系吧？他也不是清辉的朋友不是吗？”
　　张燕北点了在线视频的暂停播放键，移动椅子转过身来对上我的视线：“清辉现在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小学一年级的男孩再怎样成熟独立，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虽然他从不需要我们操心，但清辉并不是少年而是个儿童，无论如何也不要忘记这一点。”
　　“我并没有忘记，确实，我认为如果有计谋便能达到目的，那样的做法要远比挥拳更能够保护清辉的利益，可是……”我抓了抓头发，自嘲地笑了起来，“别管我，我只是……”
　　“只是在想，如果都没有人会帮赵宇，那个孩子会怎么样呢？每个男孩都是一样珍贵的吧？但有些男孩可能娘了那么一点，不那样阳刚，那么娘的男孩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会一直受到欺负吗？那孩子的母亲，如果知道儿子在学校的遭遇，无论上班还是睡觉时都不能够放心吧。”
　　张燕北端正了表情，直视着我，他并没有表露出“这个女人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啊”的样子，而只是直视着我，那种认真聆听我话语的态度，是这几年间我未曾面对过的。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赵宇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清辉才是最重要的，说得也是，清辉是没责任和义务要去帮到赵宇什么的，或者你说的是对的，无视我刚才的话吧。”
　　我很不好意思地说着，又拿起了时尚杂志，正准备继续读下去，可张燕北却离开了电脑桌，走到床前蹬掉拖鞋，然后爬了上来，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完全不知所以地拿着时尚杂志，看着我那种样子，他笑了起来。
　　“很象是你会说的话。其实你说的是没有错的。”张燕北说，“可是，就象你刚才说的，清辉是没责任和义务去帮到那小孩的，那是社会的问题，假如清辉帮了那孩子，那么如果再有相同处境的孩子，清辉也要去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