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缜等人还与开滦矿务公司副经理王崇植联系,弄到了大批制造丨炸丨药所需的化学原料、铜壳和铂丝以及控制电丨雷丨管的电动起爆器。又通过王崇植弄到无线电器材,请到技术人员,在天津英租界清华同学会内装配无线电台,然后设法运入冀中。化学系毕业生林风在天津租界一家工厂内偷偷制造黄色丨炸丨药(TNT),伪装成条状肥皂秘密运入冀中。
有了地雷,冀中军民如虎添翼。地道战、地雷战、伏击战等神奇的战法,打得日本军日夜不宁、心惊胆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阜平县五丈湾村民兵李勇爆炸组,利用地雷先后炸死炸伤日伪军362人,炸毁汽车25辆。天井关之战,一种专炸坦克的地雷把日军第八联队的装甲车炸毁,日军报纸写“八路军有反坦克地雷”,从此,不敢大摇大摆进入冀中了。日军的《华北驻屯军肃正作战指要》中用了相当的篇幅指导日军应付地雷战。美国著名记者哈里逊·福尔曼,起初对中国的抗日战争持悲观态度,当他看了冀中的地雷战后说:“围困日本人的一个常用方法,便是在据点附近安放成百上千个地雷。”“一个人有相当大的勇气,才能面对敌人可怕的现代化武器想出这些‘微不足道’的抵抗方法。”
可是,就在冀中地雷战开展得有声有色时,大祸降临到科学家们的头上了。
当时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1938年秋,国民政府河北省主席鹿钟麟下令要吕正操让出冀中,向冀东发展。这样的要求吕正操当然不能接受,国共两支抗日武装面临的是摩擦甚至火拼。熊大缜表示应该求同存异,一致对敌,避免摩擦。这引起了一些政治嗅觉灵敏者的严重关注。加上他多次化装到敌占区采购军火,更引起一些人的怀疑。
1939年1月,鹿钟麟派一个考察团到冀中。有个叫方平的团员到供给部。熊大缜见方平是读书人,使试着用英语与之交谈。方平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双方一下子交流顺畅起来,他们越聊越投机。供给部政委王文波在一旁听不懂,又气又恼,将这事当成特务嫌疑上报。
1939年春天,***在各个根据地都成立了锄奸部,发起了一个旨在清洗汉奸、特务的锄奸运动,冀中军区也成立了锄奸部。锄奸部不能不干活,不能没成绩,于是就瞄准了知识分子成堆的供给部,技研社是重点,熊大缜是头子。
于是,军区锄奸部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干净利落地一网打尽,抓捕了熊大缜、门本忠、张方、李广信、刘维、李猛、胡达佛等技研社全部技术员。接着又把供给部、丨炸丨药厂、印刷所、卫生部、医院、电台、银行、学校、报社、商店、教会等机关中平津来的所有知识分子通通抓了起来,总共有100多人。锄奸部搞出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大特务汉奸案。
这些“坏蛋”是二分区参谋长张珍从城里弄来的,张珍成为“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受审次数最多。
受刑最重的自然是“首恶”熊大缜。解放后,在北京市安全局档案室所存的熊大缜档案材料就有32卷,仅口供就有81页。主要罪名是“国民党特务”,主要罪证则是一封密信。密信是从天津送到冀中军区供给部的一批伪装成肥皂的TNT丨炸丨药夹带的。内容是:“你派来的人我们已经见了,你们需要的东西,已送了几批。急需的物资,最好在秋收之前,由河运较方便。”信尾署名是:“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锄奸部认为这是国民党在天津的特务机关。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而后来的调查证明,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国共合作的统战组织。当时是国共合作,即使是真的与国民党联系也是正当的,这个组织帮助八路军,为抗日根据地运送丨炸丨药。这样一封密信却被当成了罪证!
当过东北军将领的吕正操司令员也在锄奸人员的怀疑之中,司令员明知被抓的是一群满腔热血、舍身为国的爱国者,却无力营救。
地雷战中的科学家(4)
冀中抗日根据地一下子抓了这么多知识分子,远在延安的党中央震惊了,党中央派彭真和许建国等人到冀中复审。复审最后的结论是:逼供不足为凭,锄奸扩大化应予纠正。除熊大缜尚需进一步审查外,其余人员全部释放。
1939年夏天,日军对冀中根据地发起了更为疯狂的大“扫荡”,军区主力转移。审讯时被拷打受伤的熊大缜无法跟上队伍。锄奸部一名负责押解犯人的战士喝道:“快走,磨蹭什么?想逃跑啊?”
自尊自爱的熊大缜说:“别那么凶,好不好!”
锄奸部战士说:“对你这种汉奸特务,还用得着客气!”
熊大缜说:“我是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你手里的枪和子丨弹丨就是我造的。我怎么是汉奸特务?”
两个人吵了起来。战士说:“就是汉奸特务!走,再不走,毙了你!”
一生坚持真理的熊大缜不肯,他就站住了。那个战士真的拉开枪栓,推上子丨弹丨,枪口黑洞洞地对上了供给部部长熊大缜的脑袋,勾上了扳机。
就在这一刹那,熊大缜说话了,他说:“造一粒子丨弹丨不容易,留着打鬼子吧!你要真的想弄死我,就用石头!”
这个人,真的放下了枪,真的举起了石头。
年仅26岁的清华才子熊大缜,造出无数让鬼子闻风丧胆的地雷的熊大缜,死在石头之下——最有价值的脑袋也没有硬过石头。
叶企孙老师最好的学生死了,几十年后,余下的学生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造出了原子丨弹丨、氢弹、人造卫星。
爆破专家门本忠也死了,死得也很惨,但他很愿意这样的死,因为没有熊大缜那样的遗恨。
患有严重肺结核的门本忠,穿农民的褂子,头上包着白手巾,一村一村地走,手把手地将拿锄头的庄稼汉们教成会造雷、会玩雷的地雷高手。在冀中根据地,大人孩子没有不认识地雷大王门本忠的。
1942年5月8日,河北省安平县武莫村突然被鬼子包围。鬼子将全村老百姓用刺刀圈在一起,逼问谁是八路军,谁是造地雷的门本忠。百姓将门本忠护在身后,就是一言不发。
鬼子拉出一个砍了头,又要拉一个。门本忠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说:“我是门本忠!不许再杀人!”
鬼子恨死了门本忠,用铁丝穿过他的锁骨,拖着在大街上转。科学家门本忠高喊口号,痛骂不绝。日寇用刀割他的舌头,最后又用小刀一刀一刀削下门本忠的肉。
壮士门本忠牺牲时46岁,留下艰难度日的老少六口。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我们也应该给这些为民族解放战斗、牺牲的科技工作者献上鲜花;讲述地雷战的故事时,也应该讲一讲这些已经被遗忘的不拿枪的战士。
存活下来的冀中根据地科学家,后来成为祖国科学事业的栋梁。
熊大缜屈死时,他的导师叶企孙正在昆明西南联大,他知道的只是熊大缜被捕,便多方营救,还为此事专程到过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他哪里晓得,学生熊大缜早已是石下冤鬼。解放后,叶企孙顶着被株连的危险继续多方呼吁,一直要求为熊大缜平反。虽然没有结果,但也并没有引雷劈身。
一声惊雷,“文化***”来了。先是吕正操受到审查,因为熊大缜是吕正操赏识的人,熊大缜特务案又被重新提出。“革命者”用了这样的推理: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熊大缜是叶企孙的学生,所以叶企孙也是特务。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叶企孙是熊大缜的导师,那么,叶企孙必是特务头子。
1967年6月,叶企孙被北大学生揪斗、关押、抄家。恨不得把一切献给科学、献给党、献给祖国的叶企孙成了特务,风声、雨声、雷电声,声声入耳,他精神崩溃了。这个中国物理学最优秀的导师,身形枯槁,面色憔悴,吟着谁也听不明白的歌,踯躅在首都街头。遇到熟悉的学生便说:“有钱吗?给我几个!”
1968年,叶企孙被正式逮捕下狱。关了一年多后,被放回北大,“敌我矛盾,人民内部处理”。叶企孙继续是特务,但也可以是人民。1977年1月13日,飒飒的风,冷冷的家,孤零零的叶企孙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生活,他热爱的中国,他热爱的学生。
叶企孙一生未婚,视学生为子女。1986年,清华学生联名写信要求为叶企孙平反。1987年,叶企孙死后10年得到平反。1992年,海内外127位知名学者联名向清华大学呼吁为叶企孙建立铜像,1995年在清华大学校园,一代名师叶企孙的铜像立了起来,清华大学又有了叶企孙。
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一战——申地房子战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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