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25　15:12:18

　　刚开完会，我就来到项军的办公室。
　　开人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有寒喧，上来就问项军，语调中满是怒气。
　　哦？项军愣了下，王勇没跟你提吗？

　　没有，我更生气了，这算什么嘛？
　　他倒是跟我说了，算了，项军换了副口气，说话有点软了，大姚是王勇的下属，开不开是他的事，你管他干嘛啊？
　　不对啊，我说，怎么说我也还是业务经理呢，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经过我呢？
　　什么事都得经过你吗？项军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是不是我昨晚上吃的什么饭，喝的什么酒都要经过你呢？
　　我心中一凛，坏了，激怒他了。

　　不是项总，我不敢表现出生气，或者高兴，前者找事，后者太假，我说，我没别的意思，可这事我事先我应该知道。
　　应该的事多了，项军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又缓和了下来，小刘啊，你现在的任务是把自己的业务工作搞上去，管理上，管好你自己手底下那几个人就行了，王勇这边，我看他管得还行，让他自己弄吧，年轻人，总得给他发展的机会嘛，对不对？
　　这句话的信号很明显，意思是现在王勇跟我各管南北一摊，谁也不比谁高级了。
　　老实说，我曾经想过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宣告来临。
　　我心里有些懊悔，如果不追着项军问这事，非要给自己讨一个所谓的公道，也许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
　　出了办公室，王勇赶紧凑过来，刘哥，你没生气吧？
　　笑面虎，我脑海里涌出一个词。他肯定不知道，就在刚才，因为我的头脑发热，他已经暗中升了一级。

　　可对这种口气，这种笑脸，我虽厌恶，但的确生不起来气。
　　想起鲁迅说过的，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跟他一样，我大概也属于此类人吧。这个弱点，我至今没有改掉。
　　我笑笑，生什么气啊？
　　抱歉没跟你提，我还以为项总跟你说了呢，这事怪我，王勇还赔着不是。
　　来，你出来一下。本来我不想再提的，既然他说了，我就得有所表示。

　　我们来到门外，我问他，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打电话说大姚，你才把他开了？
　　不是，王勇说，大姚的确是有问题，那个事儿算是小事。
　　那就是说，那个事也的确是个事了。
　　行了，反正也开了，就这样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的事，跟项总说就行，不必经过我。
　　刘哥，别啊，王勇有点儿急，你这是什么话？我来公司都是你介绍来的，你这么说不是打我脸吗？
　　脸？你还有脸啊？我想了想，算了，人家给你台阶下了，再不给面子，未免也显得太小气。
　　得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跟项总刚才商量过了，你这边的事，可以自己处理。
　　那也不行，我明显看到王勇表情变了一下，我才干多少天啊？以后这边的工作您还得多帮帮我，再说了，北城不少的工作都是您做的，我还有不少跟您请教的呢。
　　一口一个您，我有点儿受不了了，行行，别客气兄弟，我说，有事你尽管说就行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又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过程，如果王勇真是因为大姚的嘴不严开掉的他，那很明显，他是在讨好我，同时，也在惩戒自己的下属，如果的确是因为大姚贪污而开掉的他，那他也通过这件事树立了自己的威严，同时用这件事，从项军那里试探了自己的权限。
　　他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的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我意识到，无论他怎么跟我甜言蜜语，这一局，他都赢了。
　　这件事，这种感觉，多么的似曾相识。
日期：2009-11-26　11:56:47

　　十二、

　　这期间，我回了一趟家。开着车回去的。
　　有句话，叫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说的就是这种暴发户的心态。
　　我还真以为自己富贵了。
　　说起中国农民，用的最多的词就是勤劳朴实，统治阶级为了更好的治理占人口最多的阶层，赋予了他们一个貌似完美的品格。
　　其实，勤劳是够勤劳，朴实倒未必。恨人富，笑人贫、小肚鸡肠、喜欢内斗这样的性格在他们身上表现得同样明显。与之相比，不讲卫生这样的小事真的不值一提。
　　可放眼望去，国人又有多少不是这样呢？
　　村里的人见到我都很高兴，因为我们那儿出来的人少，他们也想急于了解外面的世界。但我除了自己的工作，其它基本闭口不谈。
　　小月的父母见到我，问，小月怎么没回来呢？

　　我说她太忙了。
　　你们俩可真行，各回各的，她父母有些生气。
　　生气就生气吧，难道让我说，小月是发现我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跟我分居了？
　　那还不得气疯了？
　　母亲脸上感觉很有光，那几天见人就乐。
　　家里招待人，爱用酒，把你灌醉为止。所以，回去的几天里，我基本天天都是醉的。

　　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有朋友问我，可不可以带他出去一起干，让我推了。我跟他说实话，外面挺苦的，不是人受的罪，能在家里呆着，就在家里呆着好了，最起码不用发愁吃饭，钱嘛，多挣多花，少挣少花。
　　朋友不信，哼，你光想着自己发财了，不管哥们儿了。
　　我说我这是出去了，如果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肯定就守着那个小学，拿那点儿钱得了。

　　呸，谁信啊，朋友端起酒杯，喝酒。
　　你爱信不信。
　　我心里说，其实我自己都不信。说真的，我有点儿喜欢上了那种生活，我是觉得，他们去了，不见得比我混得好。现在发发牢骚，总比到时候骂我强。
　　多少年后，我重又忆起我曾说过的这句话，不禁苦笑。
　　是的，如果真的可以重来，我情愿呆在那个小山村里。
　　几天下来，我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也暂时忘却了北京的烦恼。
　　除了一件事。
　　一天，我刚回家，看到小月父亲母亲都在。
　　母亲的脸有些阴沉，看我回来，指了指椅子，坐下。
　　我心里一紧，坏了，不会是他们知道我的事了吧？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试着给小月的父亲递了支烟，他接过了。
　　嗯，只要肯接，就没多大的事。
　　我说什么事啊？
　　小月的父亲不说话，看向小月的母亲。
　　那我说，小月母亲拢了拢头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哦，是啊，什么时候结婚？小月也经常这么问我。
　　可她那儿我都没回答，怎么可能告诉你们呢？
　　我说这事我得跟小月商量商量。
　　好好的闺女，没结婚就跟你跑了，这事得有个说法啊。

　　你情我愿的事，你让我给你说法？怎么个给法？
　　你们的意思是？
　　这样吧，你把礼钱先下了吧，回头我再跟小月说说，你们一起回来把婚结了。
　　礼钱就是彩礼，下了礼钱就算铁板钉钉了。
　　哦，说了半天，是来要钱的？小月都不肯用我的钱，你们凭什么要啊？再说了，现在我跟小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稳了稳情绪，说伯父伯母，这事儿是不是等下次我跟小月回来的时候一起说？
　　不行，小月的母亲打断我的话，上次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再怎么说，你们现在在一起，我认了，不过这次不行。
　　那您也不能背着小月要钱啊？我来了一句，这事小月得知道，要不，我不能给。
　　我刚喝完酒，借着酒劲儿说的，平时恐怕不敢。
　　看来，如果运用得当，酒有时候也算个好东西。

　　小月的父亲叹口气，唉，跟你说了，这事等小月回来的时候一起说，你偏不听。
　　嗯，俩人意见还不统一。
　　那他们俩要是不一块儿回来呢？
　　小月的父亲火了，那就当我没生过这个闺女！
　　说着，他站起身，扭头就走。
　　我这个准岳父，脾气很倔，但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
　　小月母亲瞪了我一眼，跟在他屁股后面国，一颠一颠地走了。
　　他们这一走，反倒让我有些失落。
　　是啊，那是人家的姑娘，义无反顾地跟你走了，你却什么也没给她的家人留下。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可我总不能再去给你送钱吧？
　　小月，小月，我心里喊着，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