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28　22:53:12

　　19、
　　拜谒虚空是在傍晚时分，山上百鸟飞跃，秋风起，黄叶簌簌飘落。
　　禅房后的会客室，门悬“惩恶扬善”，若非有秃驴进出，还以为住了两袖清风的公丨安丨局局长。室内贴满各种油画，梵高的《向日葵》，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米勒的《拾穗者》。正中是一副裸画——霍夫曼的《出水芙蓉》。我看得啧啧称奇，说真是想不到哇，大师竟有此等雅好！虚空连忙解释，施主别误会，墙上的玩意儿，全他妈是赝品。今日之虚空，全无当初之儒雅，举止谈吐与黑老大无二。让座后沏功夫茶，只须臾茶气氤氲，清香泌脾。我为求解而来，抛出一个特别的问题，佛与人的区别。虚空略略含笑，说佛与人都有**官，佛是“觉者”，人乃“能者”，佛既人人亦佛，你能做到大智、大悲、大能，便是众生之佛。

　　虚空讲解深浅相宜，我却听得含含糊糊，索性托出近期所为。说到和罗小米偷情，这厮连呼“罪过”；提及公司的明争暗斗，他又连呼“善哉”；讲到跟吴倩的纠葛，这厮神色严肃，随即闷呼“阿弥陀佛”。我发现他无非挂了和尚头衔，其实比我等还俗，厅正中挂张裸画，名曰品味实乃意淫。然既来则安，信他便权当是朋友，掏心掏肺一番交流，虚空话匣大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类有贪婪之心，我们从事各行各业，主要目的是生存，善恶交错，好坏混淆，都很合理。这厮政法大学毕业，哲理和经见，比任何学者都广。问及平日爱好，虚空比了一个揉搓的动作，鼓着牛眼说：“麻将是人类智慧结晶，有空陪老衲切磋切磋。”

　　一盏茶功夫，黄昏落定，黑暗降临。茶气渐渐消散，不用看时间也该是离去时。辞别虚空，路上突觉释然，在残酷的现实社会，信仰如同虚空的《出水芙蓉》，用途往往有二或三，个个相得益彰。回到家我一直在想，这厮法名真他娘的妙，虚空虚空万般皆空，暗示死亡的结束，预示重生的开始。但人生过程不能虚，一如虚空最后所言，做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刻意追寻，而是顺其自然，取我所需，用我所用，做真实的自己。

日期：2009-11-28　22:55:34

　　吴倩执意回上海，我没刻意挽留，去机场的路上，只说了一句：“你不明白我心，老子说得再多都是废话。”吴倩默默点头，紧紧抱着我，娇躯一抽一搐，看样子要哭。僵持良久，机场播音骤然响起，催促乘客尽快登机。我轻轻推开吴倩，动情地说：“兔子去吧，不用一步三回头，猪在重庆等你。”吴倩激动难忍，小嘴一扁哭成泪人。播音一遍遍催，我担心她错过班机，心下一狠，说你再不走，我去买张票，咱俩坐下一班，一块回上海。吴倩听得直摇头，像只灵兔般挣开，哭哭滴滴地说：“相信我亲爱的，我一定会说服家人，一定……”

　　我相信吴倩，但老妈打死不信。吴倩走了我没哭，她倒哭得天昏地暗，眼睛肿了，脸也咆了，丑得像一只猪尿包。当儿的不争气，当妈的跟着受罪，甚觉老妈比我可怜，酸着鼻子安慰，说吴倩只是受了阻隔，只要她爸妈同意，一切水到渠成。“妈你应该看出她的诚意，来重庆看您们，已是顶风作浪，回去保挨一通骂。”老妈不为所动，反倒哭得像出嫁闺女，说二娃啊，倩倩是个好女孩儿，可惜，可惜你们离得太远，哎，也怪爹妈不力，家穷势薄，没给你筑一个安定的窝。顿觉心如刀绞，鼻子一耸，两串清泪滚滚滑落，说咋家哪里穷了，不缺吃不缺穿，是别人太富有，人比人气死人，咱们不跟人家就是了。老妈边抹泪边点头：“二娃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愧疚突袭心头，我唰地跪下，说那天跟爸顶撞，他肯定气得要死，妈帮我劝劝吧，我当时跟吴倩吵，感觉家庭寒酸，一时控制不住……

　　老妈连忙将我拽起，说你这是作的啥子孽，而后一声长叹，说你这臭脾气呀，和你爸当年一样，得改改了二娃，否则要在社会上吃大亏。我不迭称是，老妈就问我：“你爱是不是真爱吴倩？”我不迭点头，“有多爱？”我嫌老妈唠叨，说爱情这等事，岂能以一句话形容。老妈不依不饶，说妈就要你讲，爱可以讲出来。老妈如此认真，我不忍回避，想了想打个比喻：“就跟你离不开爸一样。”老妈破涕为笑，说懂了懂了，爱她就要给她幸福，尽力满足她的要求。我说吴倩心无所求，她妈倒很势利，又要车又要房，巴不得送她一辆私人飞机，除了载人，空位置全放欧元。老妈就斥我的不对，说她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有这需求天经地义，车子房子又咋啦，现在满大街都是车，把城市搞得乌烟瘴气，房子这儿一幢那儿一跺，你又不是没那个能力，向着车子房子奋斗，爸妈都支持你。老妈话毕，压低声音说：“我存了五万，你可以拿去做生意。”

日期：2009-11-28　22:56:37

　　一周没去公司，人丁凋零，冷冷凄凄。财务部木门大开，刘英趴在桌上，香唾横流。后勤部张芳留守，飞快地敲着键盘，神采飞扬。我悄悄靠近，发现她跟一位男子视频，聊天内容暧昧之极，什么寂寞是毒啊，开放是福啊。我看得暗暗称奇，暗想张芳平素装淑卖乖，在陌生人面前竟如此火辣，真不愧为重庆辣妹，脸面拿得出话茬一大把，穿上衣服显窈窕，脱下裤儿化水仙。直愣愣盯了半晌，我故意一声咳嗽，张芳猛然回头，发出似人非人的尖叫，对我又捏又推，说秦哥你好坏哦，来了也不吭声，偷看别人聊天，太不道德咯。

　　心头甚不是滋味，我指着视频上的男子，说你呀你呀，年轻不懂事，网上的都是情场高手，当心上当受骗。张芳迅速关掉视频，说得了得了，所有男人都是骗子，就你是济公。我懒得跟她纠缠，迅速板下脸来：“公司的人都到哪去了？”张芳不好气地说：“死了！“我大笑不迭，问及朱福田行踪，死妮子默然片刻，说前天他来开了一次会，就和兆黛丝销声匿迹，好像去武隆出差，谈啥子团购。我呸了一口，说团锤子个购，他俩是去野战，野战你懂吧。张芳摇头不知，我说野战就是急行军在林间穿行，鸟语莺莺，溪流淌淌，哎，这你都不懂，妄自是艺术院校的高材生！

　　转身往销售部，申冬强玩得正酣，直呼“偷爽了偷爽了“。我叼上一根烟，说其他人呢，这厮一脸怒容，说那些杂种，开完会作鸟兽散，泡妞的泡妞，打牌的打牌。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你小子挺逍遥的嘛，告诉我啥子偷爽了。申冬强连忙让座，说秦哥你看看，开心农场，你种我偷你偷我种，玩的人可多了。“老子今天偷了三千，刚才有个女的，被我蹲点偷了12个萝卜，还他娘的留言骂人，说老子不道德。”申冬强唾沫横飞，末了直叹：“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偷回到解放前啊！”我听得不知所云，起身拔掉鼠标，说都啥时候了你还玩，有时间跑跑市场，多做几单团购，让老板看看我部能力，就算达不成总任务，到时申请过年钱，老子也个砝码嘛。申冬强唯唯诺诺，掏zippo帮我点燃，阴笑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日期：2009-11-29　21:58:52

　　我在公司职位不低，和我平起平坐的几位经理，最多分管三个片区，我一人分管十个，五城区加万州、涪陵、黔江、南川、江津，个个都是好地方。各区主管业绩，和我的绩效直接挂钩，申冬强便是其一。论地位我仅次朱福田，工资却比他少两千。这鸟人毕竟头衔高，戴上总经理帽子，少说也值年薪十万。吴倩走后我有一想法：疯狂挣钱。什么理想爱情，满足个人利益再说吧，欲长相厮守，筑巢大事先行。具体方法是一步险棋，一招得胜全盘皆赢，眼下朱福田当任，无非自吹自擂，蒙蔽了老板的眼睛。待我揭穿他的真面目，这鸟人自然沦为过街老鼠，我再做一些面子工夫，总经理宝座垂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