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摩还是没有开口。他吻她的额角,耳垂,下颚。他的手紧抱住她的身体,像要将她嵌入自己。
塔拉也不再说话,她用力推着苏摩。
每一次塔拉的推攮都让苏摩想起那个天鹅湖边的黄昏。
他拉开她反抗的手,唇齿贴在她的胸口,手拉开了她被水浸透的衣物。
何时心里燃起了狂怒?抑或那只是不甘和绝望的幻象?
塔拉拼命挣扎着,“苏摩!”她尖声喊着。
苏摩不回答她。
他知道自己要是开口说话,就会忍不住放开她。
就像天鹅湖边,她慢慢地从他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
积攒起来的情绪在苏摩心中凝固成了一块顽石,如今这块石头在情欲的海洋中融化开来,令这片海洋沸腾。
塔拉拍打着苏摩的肩膀和头部,苏摩却抓住了她的手掌,吻着她残留着指甲痕迹的掌心。
塔拉呻吟了一声,浑身如遭电击般颤抖了一刻,突然之间,她软下去,不再反抗了。她伸出手,紧紧搂住了苏摩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泪水要从她眼角沁出来了,她却扬起头,让它流了回去。
湿透了的天衣掉落地面,变作难看的污白色。
风吹皱水晶水面,白银莲花叮当作响。也许随时都会有人走进来,但是苏摩觉得自己不在乎。
他觉得什么也无所谓了。
天海涛声远去,二十七座雪白宫殿一座接着一座崩塌,化为泡沫。
塔拉害怕自己变成二十七个姐姐的样子。虽然喜欢苏摩,她还是认为过上稳定富足的生活最重要。和苏摩交往是因为苏摩实在很固执,萨蒂又在后面瞎使力,同时塔拉也想满足一下好奇心。。。。没想到还是陷进去了。不过一开始她就下定决心按计划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在找苏摩前就答应了祭主的求婚,这样自己就无从反悔了。
七
黑宝石宫殿里,伯利坐在自己王座的台阶下,皱着眉头,一份接着一份地阅读臣下们递过来的贝叶信件。这个阿修罗王似乎心绪不佳,一直沉默不语。
最后轮到乌沙纳斯。他走到伯利面前,将一叠贝叶递在他面前。伯利伸出了手,乌沙纳斯却又收回了那叠贝叶。
伯利一愣,抬头看着太白金星之主。
“陛下的手还没有擦干净,”乌沙纳斯微笑着说。“会弄脏贝叶的。”
伯利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是沾了一点朱砂……大概是塔拉身上的。”他说,“没关系。这不妨碍公务。把贝叶拿过来。”
“那陛下心里也清楚啊。”乌沙纳斯说,“脏了手还是要处理国政。”
伯利再度抬起头看着乌沙纳斯,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残留的朱砂。
“把文书拿过来。”他最后只简洁地这么说了一句。
乌沙纳斯无言地服从了自己的君王。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伯利在他身后开口了。
“如果是处决仇敌、犯人、叛徒或政敌,血溅到我的手上,我也不感到肮脏。”阿修罗王说。“但是一个女人的朱砂,留在我的手上……”
他没说下去。
乌沙纳斯也没有回头。他背对着阿修罗王,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快步走出了宫殿。
云发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他猛烈地咳嗽着,刚刚那一击太重了,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通图朝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你这小子脑袋是石头做的吗?”他说,脸上的细疤微微抽动。“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不接受教训?”
云发喘息着坐了起来,眼睛望着眼前的阿修罗武士。
“你快走吧,小子。”通图说,“你再不走,乌沙纳斯真的会下令杀你。说实在的,我可不想把一个婆罗门活活打死。”
云发咕哝了一声,“我会走…………”他低声说,“但要带着萨蒂一起走。”
通图皱了皱眉,站起来转身就走。他手下的士兵跟着他。
云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抹掉嘴边的血,蹒跚地跟上了这队士兵。
通图听见他的喘息声。他停下来,叹了一口气,转过头走向云发,然后又是一记重拳挥去。
云发想避开,却反应不过来。他被打得天旋地转,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士兵里依旧有人在笑,不过却显得稀稀落落。
“你到底想要什么,小子?”通图说。
云发抬起头来,固执地看着他。“让我见乌沙纳斯……”他口齿不清地说,“伯利王……苏摩……”
“这可办不到。”通图说,“我只是个当兵的,只能执行命令。”
云发看了一眼他,又看向远处的黑宝石行宫。
“萨蒂……”他呻吟着说。
通图皱起了眉。
“把这小子拖出要塞去,把他绑到马上去。”他转头对他的部下说。“老是揍婆罗门,我的拳头也会被诅咒的。”
塔拉站了起来。
苏摩也跟着她一同站起,他摸了摸扔在一边的衣服,还是湿的。于是他扯下一大截白纱,盖住了塔拉的背脊。
塔拉朝墙壁摸去。她试探了几次才按到了宝石和雕刻上,苏摩跟着她,他伸手想扶她,塔拉却没有理会。她慢慢地扶着柱子和墙走,涂在掌心的红色化开来,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绯色痕迹。最后她走到了房间另外一端的梳妆台前,摸索着坐了下来,然后转向苏摩的方向。
“帮我梳妆。”她轻声说。
苏摩无言地照办。他用自己的手抹去她脸上化开的眼影、唇砂和檀香粉,整理她揉乱的长发,从床榻上拾起散落的耳环和花鬘,重新戴回塔拉身上。她的眼睛透过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当他重新用黛黑的烟墨替她描绘眼线的时候,看不到她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如今我们都无路可退了。”塔拉突然开口说。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底部却埋着一根细长金属丝,末端牵着心肺。
苏摩注视她。
“后悔吗?”他轻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塔拉久久无声。最后她慢慢地伸出了手,触摸着苏摩的脸和嘴唇。
“从前……我真的曾经祈祷过,被你而不是被别人拥抱,那是何等欢喜、何等为我所盼望的事情……”
她微微地,凄凉地笑了。
“难怪人们说许愿需当心,……因为愿望会成真。不是吗?”
苏摩默然无语。他站起来,自己也装束整齐,便朝凉阁外走去。
“苏摩!”塔拉突然又在他身后喊。苏摩回头,塔拉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白纱从她肩头滑落下来。那既像是情人送别的手势,也像是婆罗门发出诅咒的手势。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塔拉厉声喊道,“就算我们注定都得要毁灭,但你要保护萨蒂!你答应过我的,苏摩!”
苏摩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转过头,离开了凉阁。
塔拉停留在原地,她的手扶着身后的梳妆台,抓着被金属包裹的尖锐的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终于苏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风吹荷叶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过来。
苏摩走出凉阁,朝伯利的行宫走去。半路上他突然看到一群士兵正在驱赶一个遍体是伤的人。
那个可怜家伙已经遭到了几次痛殴。他面孔青肿,衣裳破烂,肢体扭曲,在士兵们的推攮之下跌跌撞撞地走着。苏摩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认出那是祭主的儿子云发。
刚好在这个时候,云发也抬起头,看到了他。
年轻婆罗门的眼睛里突然透出一线怕人的光亮。他停住了脚步,转向苏摩的方向。
“喂,”通图皱眉说,他踢了云发一脚。云发跌倒在地,又爬了起来,蹒跚地朝着苏摩走来。
苏摩站住了,看着云发。
士兵从云发身后赶上来,揍他后脑勺、踢他后背。祭主之子再次跌倒在地。
这次不再有人笑了。
地上的云发抬起头来,依然死死地看着苏摩。
“把萨蒂,”他口齿不清地说,“归还。”
阿修罗士兵将云发拉起来,血从他被打烂的嘴巴里流出来。他还是看着苏摩。即便眼皮都肿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坚定。
“把萨蒂……”他说。
苏摩突然动容。
他心里产生了对这个顽固而单纯的青年的强烈嫉妒。
通图拉起云发的头发,年轻婆罗门一声惨叫。他挣得脸都发红了。然而他还是在喊叫。
“把萨蒂归还!”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刀无声地划破空气,指到了通图的下巴处。
这脸上带着细疤的汉子并没有惊慌,他手下人发出喧嚣,却也没有妄动。他低头看了看指到自己喉间的刀,又皱眉看看出刀的苏摩。
“你想干什么?”他说。他面对着生命威胁,口气还是很镇定。
苏摩从其中听出了有归属的人对丧家之犬的优越感。
“放开他。”他说。
通图咧嘴一笑。“你是什么人?”他说。
苏摩注视着他。“很快就是和你一样的人。”他轻声说,“放开他。”
“……这是什么意思,苏摩?”
苏摩回过头,乌沙纳斯站在前面,脸上带着一丝不知是真还是伪装出来的惊愕表情。
“你回心转意了吗?”他问。
苏摩没理会他。他看到伯利正拿着一叠贝叶从宫殿里走出,正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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