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莫善言没有记错的话,冯致远在大学时代是主修现代派的写实主义绘画的,即使在课堂上,多见的题材,均是生活中的一切事物:人,自然气候,建筑,动物,植物,运动等等。而冯致远公开说过,他最喜欢的题材,是运动中的人。但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居然还对人体,特别是人体内部器官如此热衷。在莫善言的印象中,只有高中的生物系老师,以及医学系里人体解剖学的人,才会喜欢这种开膛剖肚的可怕人体,可冯致远是怎么回事?这些画,真是他留下的吗?
“怎么回事?有奇怪的地方吗?”看莫善言充满疑惑,许净也跟着不安起来。莫善言抿了抿嘴,一张一张把那些画稿再重新看了一遍,然后仔细掏了掏画夹,在画夹的另一个袋子里找到了一张折叠了起来的画纸。莫善言小心翼翼地把它一点一点的抽出来,然后轻轻地展开了,那张有普通办公桌大小的画纸上的东西,立刻把他们震慑住了。
居然是张从背后解剖开后的人体内部图。每一根沾着血的白骨与脊骨,白骨当中露出的脾、心、肺,被割开的皮肤上渗出的血以及藕断丝连的神经,流出来的血丝与溅开的血斑,无一不细致入微的描绘了出来!若不是因为时间的关系,那画上的部分颜色化开了,减弱了真实感,莫善言与许净简直以为自己就在观摩着解剖课上被割开的人体。画上右下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涂上了浓烈的红色,红色已经暗淡,却更如同固结后的血块。许净倒抽了一口冷气:“美术系的老师,真有喜欢这玩意儿的?”
莫善言依然没有作声,看着那块暗红,凑上脸去,依稀看到红色里还有淡灰色的一些类似于纹路的东西,莫善言用手指在上面抹了抹,看了许久,才说:“这副图,应该是冯老师一年多以前画的,看,这里还有日期。”
许净也凑上前去,发现虽然字迹已经变浅,但确实勉强认得出是个日期没错。
“这里还写了什么?”莫善言再次用手抹了抹那块暗红,那上面的自己比日期更加模糊,根本看不清写了些什么,唯一模糊看得到的,是个符号,常见的“@”。
“冯老师的电子邮箱?”这是两个人的第一反应,而后许净问,“你知道冯老师的电子邮箱吗?”
莫善言摇头,“有一个,是冯老师用于教学交流的学校邮箱,可是,若这是冯老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不会放在这个邮箱里吧?”
“冯老师不可能只有一个电子邮箱吧?他有自己的电脑吗?”如果冯致远有自己的电脑,那么里面多少有留下使用过的电子邮箱的痕迹,只要稍微查一下也许可以知道他的其他E-mail地址。
莫善言摇头,而后眼睛又一亮,“学校里教师专用的电脑房里应该有冯老师使用电脑的记录吧?查查记录也许就可以了。”
“只能回G市再证实了。在那之前,先看看冯老师的东西里有没有留下相类似的东西。”
当下两人就做了决定。
一想到这也许是个突破口,莫善言有点激动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鼓足了干劲:“那么,明天再继续吧!”
相比莫善言的兴奋,许净显得冷静多了,看着莫善言在月光里清秀的脸,忍不住笑了笑,引来莫善言不解的目光,许净耸了耸肩:“我在想,沉默是金的莫善言,原来在学校与在清蒙是完全两个人。”从学校里了解到的与世无争的莫善言,柔柔弱弱的似乎什么也不会,可是,来清蒙的路上,莫善言在许净面前表现出来的,却是独立坚强,特别是与赵司机的讨价还价,哪有半点怯弱?根本是个熟悉人情世故的老手。
听许净这么说自己,莫善言淡淡一笑:“不奇怪吧?每个人都有他两面的地方。所以,儿女在父母们眼中的印象,与在学校的老师与同学眼中很不同。”
“你是说,你在扮演两个角色?在学校是乖学生,在家里的是坚强的女儿?”
“我没有扮演。这都是我的本色。不过是因为环境不同所体现出来的性格面不同。就像这样,”莫善言说着,站了起来,靠在窗边,顿时,她的一半身子沐浴在了银色的月光里,“看,月光照得到我的地方,是明亮的,而这边,”莫善言指指隐藏在阴影中的另一半身子,“而这一边,因为被黑暗所笼罩而变得阴暗。”莫善言看许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道:“别告诉我,你在老师眼中的形象,跟许警官眼里的弟弟一模一样。”
“是,当然有不同。只是没有你这么极端而已。”许净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
“我不极端,极端的是另一种人。另一种,身体里隐藏着强烈对比的光与影的人。这种人才可怕,表面上是光,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美好,可背地里,却是扭曲后一片漆黑的影。”莫善言说着,望着地上没有收起来的那张血淋淋般的图。
“不知道冯老师是不是你所说的这种人。”许净也意识到了什么,眼里的那张图,变得诡异起来。
翌日清蒙发生的事让许净与莫善言的调查暂时停了下来。
出事地点是村子里的那个莲花湖。靠岸的水边浮起一具发胀的尸体,散落在岸上的是两张一大一小两张白色的裘皮,上面的毛有许多散落在地上,一小撮一小撮的,洒在了湖边以及岸上的草地上,远远地看去还以为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积的新雪。
白狐之雪!所有的清蒙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狐之雪。
有经验的老人拣起了其中一张兽皮,随手一撸,软似棉,滑若丝,白如雪。果然就是白狐的皮毛。也就是说,这个人,竟然猎杀了两只清蒙山里的白狐。所以,才会被白狐之雪所诅咒吧?
死的人是跟赵司机一起来的大钱,发现死者是外地人后,村人就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还留在朱记旅馆的赵司机与石头。看到大钱的尸体,两个人都吓得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看着那扔在一边的白狐之雪,喃喃:“难道,真的有诅咒这回事?”
大钱湿淋淋泡得发白的尸体被拉了上来,那双涣散的瞳孔依然瞪得大大的,似乎一直在看着那两张白狐之雪。许净看着莫善言没有表情的脸,想起昨夜听过的白狐之雪的故事,浑身起了冷汗。村子里的人似乎遇上过因白狐之雪而死的事,见怪不怪,大人们都下地去了,剩下的小孩,也被婆婆奶奶拎了回家,只剩下几个顽皮的小孩远远地看着。
听赵司机说昨晚喝完酒睡过去之后再没见到大钱,今天一早听到大钱的死讯也不敢相信,若说大钱是自己失足掉进湖里溺死的,那两张白狐之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知道这两张白狐之雪都是大钱猎到并剥下皮来的,也一直由他保管,很容易猜到,昨天夜里趁着赵司机与石头睡着后,大钱想一个人独吞,于是偷偷带着两张白狐之雪溜了出来,却没想到白狐之雪的诅咒应验在了他身上,结果招来致命之死。
赵司机呆呆地看了许久,才慌张地爬了起来,首先便扑到那两张白狐之雪上,要把它们藏起来,莫善言在这个时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住了白狐之雪:“赵大叔,这是案发现场的东西,不能乱动。”
“你说什么,这是,这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有权把它带走。”赵司机抱住不放。
“你看看,因为白狐之雪,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要是你把它们带走,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不怕吗?”看赵司机惊惧地缩了缩头,依然没有放手,莫善言又道:“你们是进山偷猎的,对吧?刚才已经有人报警了,我想县城的丨警丨察应该很快就要过来调查这件杀人案,到时候你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你这娃子——”一听有丨警丨察,赵司机吓得手一抖,两张白狐之雪便又跌落到了地上,跟那石头如丧家之犬般惶惶而逃。
许净看他们似乎想逃离清蒙,忍不住担心:“不怕抓不到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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