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2-07　16:04:26

　　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不是不专业，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工作，而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一个单位里干了很久，失业了，再出来找工作，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想像与真正面对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
　　但我必须跳过这一关，在生存面前，尊严什么的，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如果跟丛丽，或者林晓联系一下，求他们帮忙，或许会很快能上班，但我没有。

　　没到那份上，而且，太别扭了。.
　　晚上，我找到一家复印部，打了份简历，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如实地写了出来。
　　上面谈到了我做为经理，领导下属一起把业务做大的简单过程。
　　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小月给我打电话，你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
　　打你手机关机，我给你们公司打的电话。
　　是，我说，不想干了。

　　为什么？干得好好的，能挣钱不就行了吗？
　　我跟她说过欧阳离职的原因，她以为我也是心理上过意不去。
　　没什么，就是想换换环境了。我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人会废的。
　　随你，只要有想法就好。
　　你找我，有事吗？

　　哦，没什么，小月说，初八我结婚，想问问你来不来？
　　今天初六，后天，小月就为人妇了。我心里一酸，呵呵，你说我应不应该去呢？
　　看你了，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吧。再说，我早不恨你了。
　　小月，小月，我心里说，你不恨我，可我无法面对你。
　　算了吧，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去算干嘛地？我说不去了。再说，我现在这样，去了脸上也没光。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们手里都拿着电话，没有吭声。
　　嗯，好吧，终于，小月说，那就这样吧，你也尽快找个女朋友。希望我能早日吃上你的喜糖。
　　好，就这样吧，祝你幸福。我说的有气无力。
　　小月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我空落落的。
　　两天后，初八，我什么也没干，中午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小区门口的饺子店，一个人要了八两水饺，喝了多半斤二锅头。
　　小月，我默默地想着，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
　　那天，有雾，隔着五十米左右，就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日期：2009-12-08　00:25:21

　　再去雍和宫的时候，我投了三份简历。
　　一家玻璃公司，一家药品公司，一家做会议营销的。
　　我想的是，最好还能做老本行，虽然归了零，但有些经验和套路还是可以拿来用的。如果不行，就去做会议营销，组织人开会，虽然没做过，但感觉应该不难。实在不行，就去跑玻璃业务。

　　还好，我没想过这些有多难。
　　先通知我的，是那家药品公司。
　　公司在阜成门，挨着华联。面试我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
　　那个女人，给我的印象很深。
　　她带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套装，显得很职业，就是眼睛有点儿往上看。可能是当经理当习惯了。
　　你没有上过大学？看了我的简历，她问。
　　对，我点点头。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用你？
　　废话，要不是我做过医院，你们肯定不会通知我来啊？还不是因为有经验？

　　嗯，我觉得对医院的流程我比较熟悉，另外，我手里还有一些关系吧，应该可以用得上。
　　看得出，她对回答比较满意。
　　那你为什么从原公司离职了呢？
　　唉，你觉得我会跟你说实话吗？我说，因为公司没有兑付应该给我的提成，所以...
　　哦，是这样，她扶了扶眼镜，下面，说一说你觉得人生当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吧。

　　怎么变成小学考试了？最难忘的事，当然是跟小月一起钻玉米地了。可这能说吗？
　　装逼。
　　我说最难忘的事，应该是跟接手第一家医院吧？紧张，兴奋，成就感。
　　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我的人生目标？跟你有关系吗？
　　我有点儿不耐烦，这个话题好像有点儿大，应该是分阶段的说吧？我现在想的是如何找一个好工作，今后的目标，可能会看情况而定，不过最终还是希望能过上好日子，成家立业。
　　看得出来，对我的低目标低要求。她有些不高兴。
　　刘先生，我们需要的是对生活品质有追求的人，如果将来能够合作的话，希望你对这一点，有个清醒的认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忙点点头，哦，好的。
　　好了，她站起来，非常感谢你来，等候我们的消息吧。
　　我握着她的手，很凉，自我感觉非常之不好。
　　她的头还是扬着，仿佛在看着远方，那架势，不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倒像是我欠了她二百块钱。
　　后来，我看到过许多这样的女人，她们看起来大都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苦楚，对一切标榜品质的东西趋之若骛，竭力把自己弄得不沾烟火气。
　　不对，应该是竭力把自己弄得不像普通人。

　　或者，不像人。
　　别猜了，我当然没有被录用。
　　第二家是玻璃公司，一个钢化玻璃厂，靠近通县那儿，不大，老板叫卢伟，很年轻，比我也就大三岁吧。
　　因为年纪相差不大，我们聊得也比较多，他问了许多医院的事，最后说，哎呀，你就是没做过玻璃，要是做过还好说点儿。
　　我说这个没关系吧，再怎么样，它也是商品吧？有渠道吧？
　　我们这个渠道，有点儿特殊，他有些为难，主要是做工程。
　　我有些不满，不行你一句话打发我走就完了，说了半天现在又来这套？不行，要是拒绝，也得是我拒绝你。
　　这么说，主要是做关系了？我说，那不正好吗？我们在医院其实也是做关系。

　　卢伟想了想，也对，不过，我这儿的工资比较低，你原来做经理的，恐怕接受不了啊。
　　低？有多低？我说没关系，我在原来公司的工资也不高，主要是拿提成。
　　对，主要是提成，卢伟说，试用期的工资，只有1000块。三个月转正以后，是1300.提成按工程算，最低百分之三。
　　哦，我点点头，心里骂，X，一千块你就想收我了？玩去吧。
　　我说这样啊？我能考虑一下吗？
　　可以，卢伟说，想好了你给我打电话。

　　好。
　　打给你才怪。
　　不过，这世间就有这样的怪事。
　　让我对这家玻璃公司重新考虑的原因，是因为那家会议营销的人事经理。
　　在我们谈话的近半个小时里，基本上都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讲，应该如何拉老头老太太拉来听讲座，如何把东西卖给他们，把公司做大，如何让每个员工将来都买上房子开上车。好像面试的不是我，而是他。

　　不过，最后他说，虽然你在那家公司做的是经理，但在我这里，你得听我的话。放心，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业务人员。
　　不靠谱，严重的不靠谱。
　　可这样的公司，至今还有很多，而且，好像生活得也还不错。
　　我们的社会，无法容忍街边一个卖烤白薯的，却可以容忍这样的公司堂而皇之的存在。

　　去卢伟那儿，意味着我要搬家了，现在住的地方，离他那儿太远了。而且，这个行业，我没有从事过，很有可能会失败。
　　可做什么呢？做药？重新过那种低眉顺眼的日子？还真不大想。
　　要么，去做副食产品，跑商超，拿有数的钱？
　　我年纪不小了，应该考虑得长远些。虽然他那儿工资少点儿，但我自己都说了，业务，主要是靠提成拿钱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好汉不挣有数的钱吗？
　　但这条路，可能比做医院艰难得多，你敢做吗？
　　为什么不敢？我现在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比几年前来北京的时候还干净。
　　三天后，我鼓足了勇气，我拨通了卢伟的电话。

　　我说卢经理，我想去你那儿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