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生几度想劝慰大凤,可思来想去,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
夜幕降临,巍峨的石门耸立在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王强生回队的第二天一早就出工了。收工走至石门崖时,远远看到大凤和她妈站在崖顶,大凤看见王强生,立刻跑过来。
“今天天好,我妈要上崖顶,”大凤指了指石门外“又想起了匠人。”
太阳从山顶升起,金色的阳光抚摸着崖头身肢摇曳的迎春花,花尖上的露珠顷刻间化为丝丝水雾,升腾而起,四周氤氲着淡淡的芳香。大凤妈站在崖头,远远望去,像被嫰黄的花蕾托起……
这时远处传来舒缓的歌声:
你问我……我不告诉你……
你问我……我不告诉你……
……
王强生显然听不清歌词。
“这是一首陇西民歌,是那位匠人唱的。”大凤侧耳倾听着一句一句给王强生说歌词:
你问我,
有没有一朵花,
春夏秋冬永远开不败?
我不告诉你。
你问我,
有没有一首歌,
今生今世永远唱不完?
我不告诉你。
你问我,
有没有一条路,
磨破双脚永远走不到头?
我不告诉你。
你问我,
有没有一个人,
受尽苦难永远不流泪?
我不告诉你。
你看那,
花开花又落,
花落花又开,
地老天荒生生不息。
你看那,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今夜为你歌唱,
生死风风雨雨。
你看那,
山路弯弯向白云伸去,
只要你真心往前走,
我就会在那儿等你。
你看那,
蝶儿跟着风儿飞,
只要你不回头,
我一生不流泪。
只要你不回头,
我
一生
不流泪。
歌声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在山间久久回荡,飘向无穷的天际。
“我妈稍一清醒就唱这首歌。”大凤眼含热泪说。
是呀,几十年的沧桑在大凤妈的脑海中早已灰飞烟灭,化为尘埃,人间世态炎凉已被她遗忘,惟有这支歌让她魂牵梦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知道曾经唱过这支歌的人是谁……
王强生被深深打动了,为大凤妈,更为大凤。此刻,不论是谁,只要看一眼大凤望着母亲时那殷殷的眼神,纵使铁石心肠也会落泪。
日期:2008-9-25 17:24:37
10.
周滢她们回来了,天嶂的户口办的很顺利,天嶂非常高兴。
吃罢早饭,天嶂正要出门,武生来告诉他,今天不能跟他去放羊了,贵叔今天给他另有任务,让他和大凤姐、强生哥进山送羊。
这是洪大贵和他弟商量好的,他弟如今是青木山二队的队长,也算以物宜物,互通有无吧。洪大贵答应给青木山二队十只山羊,五公五母,青木山二队秋后送二十担青钢木下山。
十只山羊洪大贵一早就赶出了圈,正坐在石墩上抽烟等王强生他们。石锁媳妇从坡底上来,大嗓门冲着大贵喊“大鬼,给你兄弟配种呀!”
“配你个球,看石锁行不,不行也给你牵两只配一下!”
刚下河滩,大凤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鸡蛋,递给王强生和武生“快吃,还热着呢。”武生接过鸡蛋赶着山羊一路小跑,一拐弯不见了人影。
能看出大凤今天特意换了衣服,浅兰色的对襟上衣,包裹着刚刚凸起的胸脯,浆洗一新的黑裤子紧裹着微微上翘的臀部,身肢窈窕,楚楚动人,两条大辩子乌黑发亮,随意留在宽宽额头上的留海,更显柔美。
王强生偷觑一眼,却正与大凤眼神相对,一朵红云刹时爬上大凤脸颊。
已近中午,在山腰休息时,大凤拿出昨晚特意烙的葱花油饼,分给王强生和武生,武生接过油饼:
“大凤姐,今天早晨小凤妈又给天嶂烙油饼了,光我看见就三四回了。”
葱花油饼对山里人来说,简直是奢侈品。
“小凤妈真好,”王强生略一迟疑“我看,书记对小凤妈……”
“武生,歇够了快赶羊走。”大凤有意将武生支走。
后来大凤给王强生讲述了小凤妈的经历,竞是那么的凄美。
小凤妈的家在深山里,离大凤爸家不远。那一年小凤妈从山坡滚下,摔断了胳膊,到石门找武生爸给接骨。武生爸当年二十出头,小凤妈刚满十六岁,人长的端庄漂亮,武生爸亦是风华之年,两人一见钟情。武生爸使出浑身解数,对小凤妈百般呵护,不让小凤妈再下山,他天天往山里跑,给小凤妈换药,小凤妈很快就痊愈。为了感谢武生爸,小凤妈特意带着山货来看武生爸。
恰巧,小凤爷爷也来找武生爸看病,看到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禁心动,想说给儿子丰年当媳妇。后一打听姑娘是山里习家庄人,小凤爷爷备了厚礼,亲自进山提亲。习家一听石门村的老支书给儿子提亲,当时就满口答应。可小凤她妈一听一百个不同意,甚至不惜跳崖相逼。习家老爹无奈只好反悔,登门谢罪。小凤爷爷何许人也,岂容你反悔。小凤爷爷是土改积极分子,后入党被指定为石门村首任党支部书记,在解放初期的石门村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老支书灵机一动扼住了武生爸的七寸,原来武生爷爷当年在世的时候,种了一块罂粟当药引子,老支书以种植丨毒丨品之名将武生爸告到县里。解放初期,国家正在打击丨毒丨品交易和种植,加之老支书又动用了一定关系,结果武生爸被判刑两年。
事情一拖两年,小凤妈已十七八岁,在当时农村可算的“老姑娘”了,小凤爷爷二次登门提亲,小凤妈迫于老爹的威逼答应做老支书的儿媳。小凤妈结婚那天,武生爸刑满释放回到石门。
半年后,武生爸结婚,从提亲到结婚只有三个月,新媳妇长的有摸有样,可怎么也栓不住武生爸的心。不久就传出武生爸与村里几个媳妇的风流事,武生妈生下武生后,武生爸仍不思悔改,武生妈后来撇下武生,跟一个来石门干活的外乡人跑了。
“这么说,小凤爷爷一生害了两个人?”王强生自觉话语不慎急忙改口“也……也不能这么说。”
“何止两人!我妈是不是受害者,我丰年舅是不是受害者,还有我……是不是受害者?”大凤近乎失控“听说到现在武生爸还和小凤妈……算了,不说了。”
王强生他们一路紧赶,回到石门已夜色朦胧。天嶂在村口截住武生。
“我不想跟你一块放羊了。”
“为啥?”
“不为啥,”天嶂囁囁嚅嚅道“干啥活工分……高?”
武生哈哈大笑“扛桩子工分高,你能扛动吗?犁地工分高,你能把住犁吗?”
天嶂这两天才搞明白,原来放羊工分是最低的,还不如石锁媳妇挣的多,这样自己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小凤知道后给他出主意“我帮你挣。”第二天小凤竟真的去找姑夫,要挣工分,弄的洪大贵一脸茫然。
日期:2008-9-26 17:23:13
11.
小凤从河滩一路跑着叫天嶂,看样子有急事“天嶂哥,我爸叫你回去,快!”
“啥事?”天嶂不紧不慢地往坡下走。
“来人了,”小凤手一指崖头“在我家等你呢。”
“来人?什么人?”
“说是什么……设计院,哎,我也不知道,快走!”小凤拉着天嶂往回跑。
天嶂一下子就懵了。设计院?母亲出事了?
果然是母亲单位来人,一男一女,天嶂进门时两人正在给书记连比带划地说着。
“噢,这就是天嶂。”书记向来人介绍“你们谈,我出去办点事。”郑丰年有意避开。
来人向天嶂介绍了母亲的情况。
天嶂的母亲是天嶂下乡前一周离开西良,到西良市建筑设计院垅西农场监督改造,参加劳动。年前被查出患有肝癌,转往西良市中心医院治疗,一周前病情突然恶化而去世。
“你母亲病重期间,我们曾征求过她的意见,是否见你一面,你母亲不同意,说是千万不要打扰你,还留下嘱咐让将她的遗体火化后再通知你,噢,对了,你母亲还留下两封信。”那位女的将信递给天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