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拍照片拍上去的,电影胶片。”周滢解释。
“哎,姐!”天嶂一惊一诈“给小凤照张像?”
“对,小凤,走给你照张像。”周滢一抬头,马路对面正有一家照相馆。
那晚小凤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白天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出现……
三天后小凤回到了石门,可西良之行却像梦一样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无法释怀。色彩斑斓的大千世界第一次撞击着小凤的心房,她的心从此无法平静……
日期:2008-9-30 11:31:33
15.
周滢准备第二天将天嶂母亲后事处理情况向书记汇报,尽管是私事,毕竟书记非常关心。可书记到公社开会,只好作罢。
晚上吃完饭,纪育珺被楚函叫走,周滢点亮油灯正准备看天嶂带回的书,书记敲门,一闪身进了屋“周滢,可得好好谢谢你,小凤的照片照的可真好,你妈还买了新衣服,哎呀这……这,小凤妈一定要让我过来谢谢你。”
周滢忙起身“书记,来,快坐快坐,我正准备找你汇报呢。”将书记让坐在自己床上。
“哎哟,这床可比炕软活多了。”书记两手按着床“来了快大半年了,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挺好的。”周滢第一次和书记单独相处,不免些许紧张。
周滢简单将天嶂母亲后事处理情况讲了后说“听天嶂母亲单位领导说,天嶂母亲的情况基本查清,没什么大问题,待最后有了结论,会发一份函到咱大队的。”
“啥问题不问题的,”书记听罢一摆手“别说没问题,就是有问题跟十来岁个娃有啥关系?”
这使周滢稍感意外,书记文化不高,可话说的还真有点水平,周滢不禁心头一热“天嶂这孩子挺可怜的……”
“没事,娃来到咱这儿,就跟自己的娃一样,以后有什么困难张口。”书记一抬头,正好看见周滢的侧影,不禁心头一动,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周滢。
昏黄的灯光下周滢楚楚动人。
“那就……”周滢一转脸,正与凝视自己的书记面对面,书记急忙躲开周滢的视线,但周滢还是捕捉到了那眼神中的慌乱。
“噢,是这,”书记立刻镇静下来“我找你还有一件事,我今天去公社开会,咱公社准备召开学毛选积极分子大会,给咱队知青分了一个名额,我跟大贵几个人商量了,准备让你去。”
“这……”周滢不知怎么说“我……我也没怎么学毛选。”
“你表现不错,这……这是大家公认的,是这,我走了,明早我叫你。”书记走出门回头“早上走,晚上回来,中午公社管顿饭。”
大队将名额给周滢是有道理的,来的四名知青中周滢是唯一一名团员,而且来农村后的表现可圈可点。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翌日周滢和书记如期而至。
会议设在公社的大会议室,正面横幅高悬《石门公社首届学习毛选积极分子大会》,两旁各有四面红旗,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整个会场既庄严又热烈。
会议由公社副书记主持,会场里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人。副书记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现在首先由李沟大队贾占成同志发言。”台下一片掌声,公社李书记微微点头。一位约六十岁的老头满面堆笑地走上讲台,坐定后不知说什么,副书记提醒“随便说……随便。”贾占成清清嗓子:
“我也不会说啥,大队让我来,我……随便说两句。”贾占成看了看副书记: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严重的问题是农民。”(毛主席在著名的《论人民民主专政》里曾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毛主席说的对,拿俺队的狗娃家说,媳妇打一进门就生娃,大的还流着鼻涕,老四可抱到怀里了,弄的一家没啥吃,成天借队上粮,这队上也不借了,饿的娃们乱叫。一家子一年四季睡光席,家里的狗不知从那叼回半截包谷,几个娃一齐上去跟狗抢食呢。没办法,在山里挖野菜,媳妇出不了门,咋了,没裤子穿,裤子烂的出不了门,你说……咱农民问题严重不,咱农民……
“占成叔,说点别的。”副书记倒杯水递给贾占成。
“行,说点别的。”贾占成喝口水:
水生,就俺二队的王水生,我儿嫖客,自家的媳妇长的像一朵花,可就栓不住我儿嫖客,媳妇白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晚上整夜整夜在人家媳妇炕上。回家媳妇一问,说是晚上大队组织学习呢,媳妇气的乱骂:学习呢,学你妈个×呢,你跑到人家媳妇炕上学呢!
副书记实在听不下去“占成叔,说完了吧?”“没有。”贾占成喝了口水冲着副书记“你说……咱农民问题严重不?”
公社刘干事上前连拉带拽把贾占成“请”下台。
台下的人叽叽喳喳,烟雾弥漫,没几个人听台上发言,刘干事提醒大家“都听着!”
第二个发言的是红卫大队的冯老四,大队贫协主席,不到六十岁,不认识几个字,倒拿着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上台:
李沟大队老汉说的那不稀罕,在俺队,一年四季溜光席的可不止一家两家,都说农民问题严重,农民问题咋能不严重呢?一天队里的活不好好干,光寻思着把自家的鸡养的多下几个蛋,多换二两盐,咋能不穷呢!
台下较前安静了许多,有人开始听冯老四说啥,冯老四得意地喝口水,继续说:
那时候我给五叔扛活(解放前)早晨摸黑干,一直干到晌午,主家牵牛我犁地,五婶把饭送到地里,主家吃啥我吃啥,一年下来,打多少粮食?现在一亩地才打多少?俺媳妇一连给我生了五个女子,也没见娃跟狗抢食,五叔一年给我五百斤麦,八百斤包谷,还有豆子……
副书记不知是嗓子有问题还是怎么了,一个劲咳嗽,刘干事看看副书记,正要上前制止冯老四的发言,公社李书记轻拽他的衣角,暗示他等等。
冯老四抹了一把脸:一年吃的饱饱的。那时候一亩滩地两季下来最少八百斤,现在多少?怕连四百斤也打不下来,一天光让学习呢,学习能当饭吃……农民问题咋能不严重?
李书记推推刘干事,示意他上台。
台上的发言淡而无味,中午的饭可“香味四溢”,杀羊宰鸡,都是各大队前一天送来的,还特意从县里买了几箱“白干”。席间,推杯换盏,互敬互让,吆三喝四,猜酒划拳,李书记满面红光,跟大家一一碰杯,副书记一个劲鼓动“吃!吃!”
原定三天的会议,第二天下午草草收场,公社李书记做了总结发言“石门公社首届学习毛选积极分子大会开的非常成功,大家……”李书记中午酒喝得高了,舌头发硬“大家说了真心话,当……当然,有些说的也有点……有点小问题。”喝口水,揉揉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但是……大方向是对的,是学习带来的成……成果,”继续喝水“刘……刘干事,”刘干事急忙上前“回来把……把大伙的发言整理一下,”停顿一分钟“润色……润色,报到县里。”
周滢是台下从头到尾认真听发言的少有几个人中的一个,农民们朴实无华的语言深深地吸引着她,使她震惊,震惊的脑子象一团乱麻,她竞一下想到了文丨革丨中串联时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的情景,那时她带着“红卫兵”袖章,和千万红卫兵一起声嘶力竭地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她想到了批斗女校长时,一个小男生,个子不高,竞一脚将女校长踢下台,摔成脑震荡;她想到下乡时母亲由于整夜失眠而红肿的眼睛;她甚至想到了那天站在天嶂母亲遗像前,看到天嶂母亲那慈祥的笑容……
她眼前一片迷茫。
回来的路上,郑丰年跟她说起李书记会上讲了秋后恢复各大队小学一事,她竞回忆不起来。
郑丰年眼睛死死盯着她“秋后你就去教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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