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嶂回来洗漱完毕，到食堂买了两块发糕，二两包谷糁，共六两杂粮，一小碟咸菜，将发糕泡在包谷糁中大口大口地吃着。肖临韵从远处看见乔天嶂，端着饭菜过来坐在桌旁，看着乔天嶂像小脸盆似的碗里满满一下包谷糁泡发糕，目瞪口呆“大个子，你这……是多少，几两？”“六两。”乔天嶂看看肖临韵碗里只有一个白面馒头，一小块豆腐乳“你就吃一个馒头，不喝稀的？”“这都吃不完，我不爱喝包谷糁，喝点水就行了。”肖临韵问乔天嶂“你一顿吃六两，一个月得多少粮呀，就你那点定量，能够？”乔天嶂笑笑“没了就少吃点。”肖临韵哭笑不得“这叫什么活法，有了吃，没了饿。”突然灵机一动“要不咱俩换饭票？”天嶂不知啥意思“换……换什么饭票？”

　　肖临韵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乔天嶂：你的饭量大，吃粗粮，我的饭量小，吃细粮，你拿你的细粮换我的粗粮，咱俩的问题不都解决了，各取所需。
　　“怎么换？”天嶂问肖临韵。
　　“一斤细粮换……换三斤粗粮，”肖临韵眼睛盯着乔天嶂“怎么样？”
　　“一斤换三斤？”乔天嶂觉得太离谱了，一斤细粮怎么也不能换人家三斤粗粮，这不吭人吗。
　　肖临韵看乔天嶂迟疑，以为嫌少“要不再给你加五毛钱菜票。”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乔天嶂急忙解释“一斤换三斤太多了，不公平，不公平，要不是这，一斤换两斤。”
　　“三斤，三斤，就三斤。”肖临韵小声告诉天嶂“我的粗粮攒了一百多斤，放着也没用。”
　　肖临韵执意不改，非要一斤换三斤，乔天嶂只好同意，当即乔天嶂给肖临韵五斤细粮票，肖临韵给乔天嶂十五斤粗粮票，肖临韵还要给乔天嶂加两元五角的菜票，天嶂说什么也不要。俩人正在你推我让，韩二赖走了过来，他已经站在不远处看了半天了，知道俩人在换饭票“哟，小肖师傅又用粗粮换细粮呢，说一声呀，哥哥我换给你。”然后问天嶂“一斤细粮换几斤粗粮？”天嶂正要开口，肖临韵一推天嶂“别搭理他！”

　　“一斤细粮换三斤粗粮是吧？”韩二赖早看出来了，迷缝着小眼睛“哥哥我倒贴，给你一斤粗粮换三斤细粮，哈哈哈……”
　　肖临韵拉着天嶂转身就走，一路上述说着韩二赖种种劣迹。

日期：2008-11-12　12:09:32

　　49.
　　周滢母亲病了，周滢回家照顾已经三天没上班了，天嶂上班没事可做，只好在车间扫扫地，帮着搬运搬运零件。
　　今天早晨，天嶂看师傅还没上班，正要拿起扫帚扫地，李树良急急忙忙过来“别扫了，天嶂，来给我打下手，有一批急活，咱俩干。”主任亲自上阵，乔天嶂自然不敢怠慢。他跟周滢学徒已经快半年，一般的简单活，周滢已让他单独操作。
　　李树良把活固定好，摊开图纸工艺给天嶂讲解各部位的尺寸要求以及工艺过程，天嶂这才知道，这是厂里正在试制的一种新产品的关键件，数量不多，一批三件，看样子挺复杂，不好干。李树良不愧是学机械科班出身，讲起图纸、工艺条理清晰，简单易懂，明显高人一筹。
　　一小时后，第一件活加工完，正要干第二件，厂办刘秘书风风火火跑来，见李树良便抱怨“哎呀，我的大主任，那边厂长找你火急火燎，往你办公室打电话，没人，你怎么在这干上活了？快，走，厂长急死了。”拉着李树良往外走。李树良没办法，简单给天嶂交待了几句，走出几步又回来“天嶂，干不了，就停，千万不敢干废了。”
　　上午下班前，李树良才从厂长那儿回来，一进车间直奔天嶂床子。天嶂早在半小时前已将两个活干完，经检验没问题，已转下工序，正在擦床子，上油保养机床。李树良暗暗吃惊，这种活在铣工工序已经算是比较复杂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点就通，是个人才，看来得好好培养培养。
　　当他正暗自为天嶂高兴时，车间主管生产的黄副主任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跟前，脸色极难看，递给他一张单子，李树良一看，“嗡“一下头大了，这是一张报废单，五十件活全部报废。

　　“怎么会报废呢？！”李树良冲着黄主任发火，好象活是黄主任干废的。黄主任指指报废单“你看，后面孔干成前面孔尺寸了，都当了三年多师傅了，连个透视图都看不懂。”
　　“那也不对呀，怎么能报废五十件，首件活就不验？”李树良冲着黄主任大喊“把‘谢三’给我叫过来！”
　　“谢三”是车工段的谢三虎，十六岁进厂当学徒，如今出师已三年，二十二、三岁，平时干活还可以，挺猛的，就是不爱动脑子，凡事差不多就行，可也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没想到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
　　“谢三”站在远处吓的不敢过来，听到主任一声吼，急忙跑过来，脸上淌着汗，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树良一把抓住“谢三”衣领“为什么不首检？！”
　　“首检”是工厂质量管理中非常重要的一道工序，凡是第一件在本工序完工的活，务必请检验员将本工序的所有尺寸检验一遍，没问题，才开始加工第二件，若出现问题，仅废一件。
　　“谢三”平时像个侠客，潇洒干练，这会让李树良揪住衣领吓得话都说不到一块“我……我觉得没……问题，就……没让验。以……以前也这样，从……从没出……出过问题。”
　　“啊？！”李树良气的恨不得给“谢三”一个嘴巴“以前，你……以前从来不首检？‘谢三’呀‘谢三’我……我看你是干到头了！”

　　李树良说的没错，像“谢三”这样纯粹因严重违犯质量管理制度而导致大批量废活的，厂里完全可以不让他再干原工种。这种人的处理结果常常是被“发配”干出苦力的活。
　　厂里将这件事定为“特大质量事故”，李树良被全厂通报批评，降一级工资，“谢三”被就地安排干搬运工，每月发二十元生活费，期限一年。
　　这件事对李树良触动特别大，并不是指经济上的损失，而是他想到了工厂年轻人的素质。像“谢三”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各个车间的主力军，而这批人文丨革丨开始时大部分小学还没毕业，有的是直接参加工作，有的是在农村呆上两、三年招进工厂，整体素质特别差。而要提高素质，只能通过补习文化，补习专业知识。他准备给厂长提建议，在全厂办青工学习班，从补习文化入手。

　　这个礼拜又轮天嶂上夜班，周滢正好晚上有事，加之今晚干的活较简单，周滢向天嶂交代后提前走了。天嶂干得挺顺利，可眼看就要下班时，床子电器又出现问题。巧的是今晚仍是“肖八级”值班，现在她已经正式和师傅倒班，独当一面了。
　　乔天嶂叫肖临韵修床子，肖临韵一脸不高兴“马上就下班了，修什么床子。”可还是收拾工具跟着乔天嶂往外走。车间有规定，设备出问题不能过夜，即使修一整夜也不能耽误第二天白班干活，肖临韵是知道这一点的。

日期：2008-11-13　11:47:43

　　肖临韵仍是指东指西，将乔天嶂支的团团转，乔天嶂一直忍着。足有二十分钟还没找到毛病，眼看就要下班了，肖临韵不免着急。突然她想起什么，对乔天嶂说“你找把椅子，我到上面看看。”乔天嶂将车间办公室的椅子搬来，肖临韵踩着椅子攀高上了机床顶部，蹲在横梁上检查线路，其他上夜班的人纷纷离开车间去吃饭。乔天嶂灵机一动，对肖临韵说“我给咱打饭去，你先修，不然等会没饭了。”乔天嶂趁肖临韵不备，走时悄悄将椅子挪到一边，这样肖临韵修好机床，想下也下不来，他要报被支来支去的一箭之仇。

　　毛病很快找到了，肖临韵处理完后想下来，可椅子被挪到了一边，她一看就明白是乔天嶂在使坏，没办法只好继续蹲在高处等乔天嶂回来。其他人走时已将车间的大部分灯关掉，整个车间黑乎乎一片，只有她正在修的床子灯亮着，像鬼火一样。她有点害怕，几次想下来，可太高下不来，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乔天嶂。
　　乔天嶂早已吃完饭，悠闲地一个人在食堂外转来转去，他要多转一会儿，治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肖八级”。
　　肖临韵几乎是哭着在喊乔天嶂，若大的车间，就她一个人，蹲在高高的机床顶，四周一片漆黑。
　　乔天嶂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慢慢向车间走去，未进车间听到了肖临韵哭丧的喊声，心里别提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