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欧洲特种部队当教官》
第2节

作者: 郭小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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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相声里说的“大喘气”,让人的情绪荡秋千。
  我恶狠狠地想,难道这是面试中的Silent Treatment?(冷处理)测试我的心理素质是否稳定、有无耐心和控制尴尬局面的能力?要是这样,我的表现不知道能打多少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上考场的人,首先是要知道对方在考察你什么。
  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捉摸出国执教这项任务所需的素质,然后一条条往自己身上套。这个任务的硬条件是业务素质,也难怪外办面试的领导知道我,每次他们来部队,都是我带头在方队前面表演,拳术、一招制敌、气功、特种射击、综合障碍……
  除了这些硬条件,剩下的就是单独执行任务的心理素质,能否在陌生环境下打开局面?能否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时时绷紧神经,不出一点差错?这些东西很难通过文字表格体现出来,如果要考,就可能在面试中安排一些“特殊情况”,制造紧张,Stress Interview(压力面试),让面试者在压力之下原形毕露。

  第一次面试,就这样在我不停地揣测中结束了。

等待

  3 等待
  “等待和隐蔽(Waitting and Hiding)”是一个狙击手最基本的训练,我曾经能一动不动地在山里趴上一天一夜,仅仅为了等待一个可能经过的目标;也常常在最炎热的时节,在烈日下对着纸靶打上整整一个下午;在密不透风的卡车上,我可以抱着枪,以一个固定的姿势一直坐下去,不问一句话,不说一句话,甚至不抽一根烟,连进食和饮水都被刻意地压缩、放缓,把人体能量的消耗调节到最低的一格,生命好像进入一个黏滞的时空,只留下一只眼睛,静静地等待--

  等待着某一刻,车停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是这次的“车”开得有点长。
  从2004年的10月,我就正式登上了等待出国的“卡车”。
  部队里的日常工作一日没有交接,就得一直进行下去。转眼间,半年过去了,业余时间里制作的采访笔记、训练纲要已经积累了上百万字,而出发的命令却远在云端。
  我留心搜集着生活中一切和马其顿有关的新闻,可这个远在巴尔干半岛的地方距离国内日常生活实在是太遥远,除了2004年初总统的座机摔了热闹了一阵,平日里连新闻都少见。我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年,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别说不知这“车”什么时候能开到目的地,有时候我真想伸出脑袋去看看,这“车”到底开没开。
  等到第二年的夏天,特种部队的战友们几乎一致认为这事肯定黄了。那段时间里,大家遇见我都喜欢问候两声,有的充满关切:“还没去啊?”有的是一脸惊奇地问:“这么快回来了啊?”后一种情况开始是不知情的居多,到了后来,这几乎成了战友们开我玩笑的一个套路。
  到了后来,部队领导也出来谈话了。大概是怕我分心,带不好连队,甚至会来刺激我一下,说,马其顿那事儿已经选派别的教练去了,人家去了溜达一圈都已经回来了,你小子就别再想了,好好当你的连长吧。
  从上到下,观点一致。大家都认为马其顿这事儿,黄了。而且黄得悄无声息,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领导不再提,同事也不再提。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耐心的极致,就是等待已经成为生活本身的一部分,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等待。在那样的日子里,并不能说“去”或者“不去”就是唯一的答案,结果等不来,过程本身就被赋予了意义。
  说来简单,可是生活中十几个月的漫长时光,确实度日如年,等待仿佛能让时间延长。人不是机器,漫长的等待中心情不可能永远平静。
  傅雷在《约翰·克里斯朵夫》的译前序中写道:“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远没有黑暗,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没罢了;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我不是英雄,却总能遇见英雄的小毛病和小情绪,烦恼和委屈的时候,我几次想扔掉半年间积攒下来的马其顿教案,是营长拉住了我,替我将这些资料重新分类。
  营长是我新兵连的排长,在中东和南美交流过,他不会和我说英雄不屈的情操问题,只用了几句简单的中国老话来安慰我:
  好事多磨!
  塞翁失马!
  苍白的语言,但却能给我力量。
  很多时候,支撑我们的并不是希望,而是力量。

  营长用他最拿手的方式给我做心理疏导,陪我练体能、练格斗;休息时,谈的是外军的治军理念和相处之道,他是确信我终有出去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直到2005年10月的这一天,距离我第一次接到命令去外办面试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通知来了,准备南美留学;三天之后,另一份通知下达,是那份早已不抱希望的马其顿执教。
  去哪个?
  领导征求我的意见。
  同样期待,同样光荣。
  我毅然选择了马其顿,为什么?
  是因为营长的那些话,
  还是因为这一年多以来,我们俩默默地等待?
  这应该也算是等待吧,一种早已不抱希望的等待。
  当初,我被战斗的号角催上了一辆密不透风的卡车,经过了长途的准备和等候,虽不知目标在何方,但随着卡车的开动,总有一刻会抵达。

  时光流逝,结果迟迟不揭晓,各种负面征兆却逐渐显现,让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辆车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人遗忘,从来没有发动过?
  漫长的等待,以至于真正的结果出来都显得那么平静。决定下来的那一刻,甚至连我都感觉到奇怪,我一个微笑都没有出现,更别说呼吸加快了。
  叫一个数学家去完成小学生的习题,无论如何也是不值得自豪的。
  出发前的这一课让我学会了,什么是Waitting--
  等待!


临行

  4 临行
  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为了保密,每次有任务出发,知情人都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而任务本身往往伴随危险,出发以后,能否平安回来,甚至能否回来都是未知之数,这又给这种离别平添了几分悲壮--神秘而悲壮,这就是特种部队的送别传统。
  而我的出发却有点黑色幽默的色彩。
  一年多的等待拖得人发疲,直到国防部外事办最后的文书下达,还是有点让人将信将疑--这次是真就走了,还是一个消息之后再次转入另一个无边的等待?
  拎着行李往外走的时候,连里几个快退伍的兵跑来了,我们心里都很明白,这一走半年,如果真的成行,他们年底退伍,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等我回来,他们就不在了。
  只是默默地看着,忍住心中的不舍。忍着忍着,一个兵忍不住了,憋出一句:“连长,你这次能走成么?”
  抱悲观看法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直到送我上车,大队领导还开我的玩笑:“去吧去吧,别晚上又回来了!”
  分别本来是个挺悲伤的事,我的心里虽有不舍,但听见领导这么说,却忍不住地想笑。
  2005年10月,距我第一次面试已经过去了一年外加一个冬天。
  出发前,我和翻译张宇在外事办还有五天的出国培训,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高高大大的一个小伙子,军队院校的英语教员--这有点出乎意料。没见面以前,我一直以为翻译是说马语的,张宇后来告诉我,马其顿语比较特殊,是斯拉夫语系中少有的分析语,没有格的变化,全靠词本身的应用来表现语法含义。大概是语言太过偏门的缘故,翻译实在是不好找,找来找去,最后找了个学英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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