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宇在国防部外事办招待所进行了五天的外事培训,除了一些简单的外交礼仪,剩下就是纪律教育,在外交场合应该如何说话,在外国人面前应该保持什么样的风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和此前在部队里的保密教育、军人气节教育差不太多,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内容,但是我很清楚,这是我们在国外活动的重要准则,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现严重的后果。
临走前的欢送会上,军区外事办的参谋和我说了一句话:“我不希望很快就让我去那边看你。”
我心里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在提醒我不要犯错误--他说的“看”有两层意思,一个是我在国外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取得了很多的荣誉,邀请国内人员出去看我;另一种可能则是我在那边犯错误了,混不下去了,给退回,叫外事办的人去接回来。
--重点落在这后半截意思上。
我还能说啥?
“请放心,我保证不会犯错误,保证不会被退回来!”
还有,我保证--
“为国争光!”
2005年11月15日,我和翻译张宇从北京出发了。
夜色中,首都机场星光闪耀,国际航线的旅客们各怀心事,行色匆匆。
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一个我和翻译张宇谁也没想到的紧急情况!
我们的绿皮公务护照在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的登机口,被拦下来了。
--没有签证!
张宇急了,从行李中翻出马其顿方面的邀请文件,解释我们是合法入境的中国军事专家组,应马其顿方面邀请,所持公务护照无需签证,可这一切并不能让阻挡我们的土耳其丨警丨察改变主意。
再三解释,无效--
紧急联系马其顿警方,无效--
紧急联系国内协调,一时半会儿也等不来回音--
眼看就要错过飞机了,我和张宇都觉得希望越来越小:难道还没到马其顿就要在土耳其被挡上一夜?还是干脆就在中途灰溜溜地回去?
军人很少愿意承认自己束手无策,幸运的是,在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眼看就要错过飞机的最后关头,运气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候机大厅里站起来一个很绅士的人,他走上前来,用英语向张宇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宇也顾不上对方是谁了,既然有人来问,就把委屈一股脑地倒出来说给他听:“我们是中国军事专家组,去马其顿教授中国武术--功夫!”
功夫!--KungFu! KungFu!
直到今天,我还常常想起李小龙,要不是他,“KungFu”这个词恐怕很难有今天这样的影响力。在很多交往不多的国家中,“KungFu”这个词就是很多人对“中国”的第一印象。
机场里的这位绅士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甚至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中国军队向马其顿派遣武术教官这个事情:
--“我知道这个事情很久了,你们一直没有来?”
--“你是我们的客人,怎么能拒绝?欢迎你们!”
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马其顿人,直到最后登机时我才知道,这个帮我们打通关口的绅士是马其顿国家议会的一名议员。
我和张宇是最后登上那趟航班的。国际航线的时差加重了午后的倦意,机舱里的人一半在打瞌睡,一些没有睡着的旅客好奇地盯着刚进来的两个东方人看。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另一高大白净的帅小伙,背着随身的小包,穿着普通的衬衫夹克,脚上的高腰军靴被垂下的裤腿挡住了。
优秀,是一种习惯
8 优秀,是一种习惯
马其顿给我们安排的宿舍是位于加斯科罗佐(JOSEPH J KRUZEL)军事学院宿舍区的一幢两层小招待所的顶层。这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面来来往往净是马其顿全军各系统前来培训的军官。
负责接待的后勤官把我们带到楼下,我就有不祥的预感--这房子可真是有历史了,要光是旧也行,可马其顿军人似乎缺乏中国军队里那种“时时勤拂拭”的精神,站在楼门口,就能闻到里边的味道--对于一栋男宿舍来说,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进去之后果不其然,走廊两壁的涂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天花板剥落,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墙体的原色。到了房间,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霉味,还夹杂着一股骚味。需要说明的是,此时已经是十月份了,气味还这么刺鼻,可见前人在此遗祸之猛烈。
这间屋子不算大,却潮湿得厉害,地板上长了绿毛,柜子门掉在地上,椅子剩下三条腿,被褥已经发霉,掀开一看,床单上的“地图”赫然在现--现在找到尿臊味的来源了。
国内特种部队到海外受训,也曾历经精神和肉体上的种种折磨--吃不饱,睡不安,受尽打骂和欺凌,在林子里被人像兔子一样追得乱窜,可那都是为了锻炼学员意志啊。我是来海外当教员的,难道是上头搞错了,把我送错了地方?
想起国内招待外宾的标准,一时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来当教员了还是当人质了?
武官看见这个情景也挺生气--关于教员的待遇细则,双方早已是协议在案的,现在马其顿提供的这个标准很是尴尬,距离南美的猎人学校显得过于人道了,明显不利于磨炼特种兵意志;但是以安排外国教员的标准来看,又太过稀松,不太合格。
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抗议都找不到对象,只好草草安慰我们几句,留待回头解决了。
来到马其顿头两天,我几乎没有睡觉。等武官走了之后,就开始着手整理内务问题,整理自己的物品,收拾房间,该擦的擦,该洗的洗。对于一个解放军出身的人来说,整洁的内务是一切的基础--在这种状况下,整洁更是一种尊严。对于厕所都可以用旧牙刷一点一点刷出来的人,还有什么脏乱是不能解决的?
房间我是按内务条令的要求整理,各种物品摆放整洁有序,被子也按条令的要求整得有棱有角,衣服叠放整齐摆在衣柜里,洗漱用具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卫生间里。
我开始收拾的时候,张宇看了觉得不以为然:“小郭,没有必要搞得这么认真吧,这又不是在国内,又不是在部队里。”
我沉默了,如果是在国内当连长,我可以像教育新战士那样搬出一个又一个道理,但我没有,我只是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张宇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动手和我一起收拾起来。
第二天,马其顿后勤官敲门进来,又退出去看了看门牌--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张宇和我都笑,他还卖弄了一句英文:“We are what we repeatedly do Excellence is a habit!”
我听懂了这句英文的意思:
--优秀,是一种习惯。
在此后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在马其顿加斯科罗佐(JOSEPH JKRUZEL)军事学院的宿舍一直保持着内务方面的高标准。跟我学“KungFu”的洋徒弟们串门时,看见豆腐块样的被子十分好奇。
我告诉他们,每个中国军人的房间都得按这样的标准整理。他们听了纷纷咂舌,感慨难度的同时,不免在多年来学员们一直关心的必要性问题上打转,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也是功夫么?”
我很痛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也是功夫!”
--“KungFu!”
特种部队司令
11 特种部队司令
斯科普里市中心卡拉(KALE)城堡附近的伊林登(ILLNDEN)兵营是马其顿最大的兵营。在这里,几乎驻扎着该国的全部精锐部队--除了普通步兵、步兵敢死队,还有被称为“狼队”的国家特种部队和被称为“虎队”的特警队。
马其顿的军方系统和美军关系很密切,上上下下都有大量官员在美军学习和培训过。特种部队的体制也沿袭了美军的路数,设立了一个特种作战的中央司令部,管辖全国特种部队。在伊林登(ILLNDEN)兵营迎接我们的就是马其顿特种部队司令。
这是个40多岁的大高个,光头。一见面先握翻译张宇的手--边握手嘴里边说些我听不懂的马其顿客套话。
这个动作搞得武官和张宇一脸尴尬,我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马其顿人多半都身高马大,在特种部队里更是如此,1米9乃是平均身高,看见我和张宇,一个1米8,一个1米7,很自然地认定了大个子是武术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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