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2-18　10:11:21

　　我仔细做过计算，按重庆的生活标准，一千五只够糊口，偶尔泡泡吧、打打牌、开开房，财政势必赤字。人都是贱物，尤数浮躁一代，生活稍微优越，就安于现状。一旦捉襟见肘，多半蓬蓬勃起，为钱财斗得你死我活。我就要这种效果，当“人团”变成“狼团”，狼迹所至，万物不生，再饱和的市场，都可从中劈开，扳出一条血口。“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参透此想法的人，留下了，看不透生存法则的人，鸟兽散。

　　作为公司历届最年轻老总，坐进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室，看着朱福田遗留的烟缸，摸着他坐过的真皮沙发，凸凸感慨。桌上有一份打印文件，估计是朱福田留下的，捡起来一看，“旺季动销计划”映入眼帘，上面罗列了各区任务，我负责的区域占比最多，总计820万。看来这厮对我有所依托，可惜已不在同一战壕，禁不住莫名感伤。愣怔良久，念及大任在身，赶忙收回神色，着手动销计划。草草拟了一份，总觉是帮公司圈钱，自己无利可图。提成于我毫无诱惑，眼下经济紧张，房事未解，既然夺得高位，不滥用职权牟利，怎么说都是自己吃亏。思来想去，和成都军区的合作，一半充业绩，一半暗箱操作，到此一锤定音，天塌下也不悔改。

　　上次和陈永胜私下敲定，合同拟双份，一份经公司的口，做面子给老板看，暂充业绩；另一份让厂家代签，他出货收钱，我拿供货差额。陈永胜是见钱眼开的鸟人，只要有高额回扣，他才不管合作方式。这厮临行前旁敲侧击，咨询重庆的装修行情和房价走势，我如实一一相告，陈永胜听的直摇头，说日他奶奶，各地行情一个样，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在金沙刚买了房，全部装修完，十三万没了。这话意思明确，手紧爪长，想靠合作捞一笔。我当即拍板承诺：款货交接清楚，你那份三天到账，期限超过五天，我赔你三根手指！当时的陈永胜，笑得又阴又险，说还是你娃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这厮肯定比我急，闷闷抽完一支烟，我赶忙打电话给张芳，做她立马做两份合同。

　　办公室电话没人接，这妮子现在做双分工，做后勤搞行政，忠心耿耿，忙得死去活来。回头打她手机，她说我正在采购办公用品呢，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老大你有啥子事嘛。声音听着多柔软的，我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忙吧，忙完再说。合上手机，正愁找谁代劳，兆黛丝敲门而入，直截了当地问我：“秦哥喜欢喝啥子茶？妹子帮你泡一杯。”我板下脸来，说老朱喝过的我不喝，随你便。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前任上过的小蜜，我有心理障碍，吃不下也不想吃；二是前任喜好绝不效仿，即算兴趣雷同也得改改。

　　岂料兆黛丝立撅粉嘴，说秦哥啥意思，好心当作驴肝肺嗦。我缓下脸色，说开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啥。死妮子“哼”地一声，说你呀你呀，肯定戴了有色眼镜，实话告诉你，本小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呷了一口白开水，死死地盯着她，兆黛丝立马撒起娇来，说你根本不清楚，我这人有洁癖，看看朱福田那熊样，黄牙鼠脸，又有口臭，看着都恶心。我大笑不迭，说连口臭都知道，还称没关系？兆黛丝又气又急，粉体微微一颤，说懒得跟你扯，他这人品行有问题，上次去武隆出差，居然趁人不备强吻，你去问问他，小弟弟是不是被我踢肿了！

　　那天兆黛丝十分殷勤，泡了一杯香气腾腾的铁观音，又帮我收拾办公室，倒垃圾、抹桌子、洗烟缸，保洁的分内她一人全包。我坐在一旁假装看报，不时将她悄悄打量，发现诱人之处不止三点。尤其是那滚圆屁股，三角线条若隐若现，摄人心魄，令人遐思。我忍不住勃了两次，很有从后抱住的冲动，假如将她扒光，后果会是如何。欲望毒似罂粟，尝过一回想二回，二回不够，就望夜夜笙歌。前阵子照顾老爸，焦愁淤积，无心照料老二。如今改头换面境，囤积能量不迭涌动，邪念龙飞凤舞，大凡姿色女性，看两眼思想骤偏，不以审美，只念沟深。直到兆黛丝忙完，把拟写合同任务交她，坐定后狂喝铁观音，欲念才慢慢消失。

　　但这妮子并无离开之意，说写合同多简单的事，我那里有蓝本，按要求改改就行了。我连声称好，她就家长里短说开。说她去过的每一个城市，并对此评头论足，北京人高傲、上海人做作、成都人悠闲、河南人奸猾，一副社会学家做派。我饶有兴致的听着，问她有没去过墨尔本、巴黎，死妮子狡黠一笑，说那种地方，肯定得和老公一块去啦。然后凸凸问我：“秦哥你咋不结婚呐？”我就跟她打太极，说婚姻既是人性枷锁，又是爱情坟墓，我对美女感冒，对它毫无知觉。想不到这妮子挺有洞察力，“叱”地一声笑，说你少装蒜了，没找到合适的人吧。这话可把我给杵住，暗暗叫了一阵苦，我叹道：“合适的伴的确难找，尤其像你这样的女子，能陪其一生，是我上学前班时的梦想。”一语逗得兆黛丝粉脸开花，谈笑间，不知不觉度了一下午。

　　下班后刚出电梯，朱福田打来电话：“谣传兄弟荣升总经理，此事是真是假？”我不置可否：“您老走后人才缺口，老板叫我代任，推了几次推不脱，暂时接管接管。”这厮肉笑道：“恭喜恭喜，这事怎么也得帮你庆贺庆贺。”我故作诚恳，说：“心领了心领了，等理清杂务，我做东请客，按摩推油、桑拿棋牌、K歌嗨药，老兄您随便选，甚至上垫江玩双飞，下南川玩冰火，都行。”朱福田连声夸我耿直，顿了一顿，突然沉下语气，阴笑着问我：“猜猜老子查到啥了？”我惊诧道：“有话直说，别搞得恁么神秘？”“我查到谁下烂药了！”朱福田慢悠悠地说。我顿时语塞，想他是故意套话，还是已获真相，这时就听他说：“万州区主管申冬强，这小子忒他妈毒，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不过，老子怀疑他不是主谋。”

　　听到这里，我立作愤愤不平，高声叹道：“真是人心叵测啊，我老早觉得他有问题，上次差旅费报销，这小子用假发票充数，我训了他几句，狗日的半月不说话，见我就跟见仇人，仿佛我端了他家老窝……”话音未落，朱福田接过话茬：“对对对，这小子睚眦必报，可我哪里得罪过他？”随即笑问：“秦风，你相不相信恶有恶报？”我说：“信，不但相信恶有恶报，还相信善有善终。”话刚毕，朱福田一声冷哼，旋即就说他要参加一个饭局，啪地挂断电话。

　　我怀疑这鸟人已获真相，只是念及同事一场，又无确切证据在手，不好当面戳穿，先给我一个下马威。走出世贸大厦，心头久久无以平静。夜色笼罩下来，华灯初上的大重庆，妖娆中暗含鬼魅。独自行走在街上，身边人车涌动，总觉背后有人跟踪，他们早有准备，待我行至僻处，冷不丁飞来一刀，夺命劫财。想着想着，我越走越快，赶到医院病房时，热汗淋漓流淌，背心已然全湿。淑芬甚是奇怪，殷切地倒了杯水，细声细气地问：“秦哥咋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笑道：“不小心撞鬼了，妹子，你怕不怕鬼？”淑芬吓得直吐俏舌，说：“当然怕咯，但人间万物，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鬼也怕道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