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重庆生活实录:脂粉地狱》
第43节作者:
雷坤强 日期:2009-12-23 10:13:33
28、
周二晚报新闻,社会专栏头条:两歹徒当街行凶,六旬门卫身中32刀。照片目不忍睹,既血腥又残忍,令我惊魂甫定。那一幕曾在眼皮下发生,我却无力阻止。两名男子并非冲我而来,新闻报道称:凶手案发生以后,警方立即展开全城搜捕,抓获其中一名歹徒,该男子供认不讳,杀人动机起因,乃去年他进小区推销保健品,被门卫大爷拦住,且没收其所有传单,由此记恨在心,发誓给他颜色看。
虚惊一场,他妈的,老子还活着。城市永远浮躁,白天喧嚣嘈杂,夜晚霓虹鬼魅,在它的瑰丽表皮下,谁知隐藏了怎样的危险。文强说重庆人文底蕴薄弱,巴人缺乏涵养韧性,我那时热爱故乡,激烈反驳,说他睁眼瞎话、妄自猜测。当眼见不少事实,吹毛求疵,倍觉心酸。有一回乘公共汽车,我给一名孕妇让座,不但不讨好,反引来周遭好奇,眼神足以杀死一头300斤重的猪。就在上周,午夜三点,我到医院楼底夜宵,目睹奥迪司机和保安争吵,一人酒壮人势,一人狗仗人势,互不让步,为两元停车费骂娘,你日他祖宗,他**你妹妹,骂着骂着就干上了。
一座城市形同一个人,一味争名夺利,思想麻木,善良钝化,最终丧失人性,变成精神虚空的机器。不知自己是否已成机器,无可否认,我深爱爸妈,也眷念吴倩。眼下所有作为,对天发誓都是为了她们。禁不住又打吴倩手机,话务提示已停机。顿时瘫倒在坐,昨夜只顾逃命,直奔对街拉上淑芬,眼睁睁看着歹徒行凶,一口大气不敢出。想着心头就纠结,这时申冬强找到我,悄悄说道:“你交代的事,我已全部查清。”话毕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有他的一切底细。”拿起来看了看,眉头一皱:“这事开不得玩笑,信息是不是真的?”
申冬强当即拍着胸脯,赌咒发誓道:“我敢忽悠,全家死绝!”我笑问:“咋搞到手的?”这厮找我要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慢悠悠地说:“人肉搜索,芝麻大的蚂蚁都能查清,别说朱福田这大傻。秦哥你放心,我有亲戚是丨警丨察,核查了,准确无误。”暗暗大叫一声好,小心藏好纸条,夸了申冬强一番,转身打电话给兆黛丝:“亲爱的,去,给我订一张去贵阳的机票。”死妮子娇性大发,说:“秦哥把我也带上嘛,跟你学习学习谈判。”我轻呸一口,说你要去也行,自己掏钱买票。兆黛丝甚是不悦:“你要哪天的票?既然不带我去,回来记得买纪念品。”我大笑不已,说就在今晚,你放心好,哥一定给你买两打贵阳的杰士邦。
该把一切抛至脑后,费尽心思挣钱了。尤其想起老爸,看着他直挺挺躺在床上,靠输氧输液维持生命,心头总是绞痛。倘若苍天有眼,让我放弃所有,换回他的康健,我宁愿啥也不要,甚至可以折寿三十年。淑芬那句话说得透彻,子欲养而亲不在,奈何在人生道路分岔口,很多时候无可选择,固执幻为苦痛,无奈变成遗憾。时间比人性残忍,它永不停步,一秒秒催人衰老,终将你入土为安。十年前我想,十年后肯定是龙,要风得风唤雨得雨,十年做一事,铁杵磨成针,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我现在不过是一条四脚蛇,四肢触地,踽踽爬行,在善与美、卑与尚间穿梭游刃。
再过十年,未来将是啥样?已无参透之必要,做好眼前的事,不再光阴虚度,我觉得就够了。
老妈和淑芬都在医院,我提着旅行包进去,两人对看一阵,俱都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我笑着放下行李,说要出一趟远门,来给老爸告告别。老妈沉默无言,淑芬却问:“哥要去几天?”我想了想道:“少则三日,多则一周,这段时间,你辛苦一点,帮我照顾好……”话未说完,淑芬不迭点头:“你放心去,这儿的事全交给我。”话毕突然拉住我,眼波流转,面色红润,音若蚊蝇地说:“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到时为你接风洗尘。”心头顿生温暖,怔了一怔,我对老妈说:“你们回避回避,我想和老爸说说悄悄话。”
日期:2009-12-23 10:46:56
淑芬和老妈离开病房,气氛陡变沉寂,偌大的房间,仿若空无一物,只剩沉重的呼吸,以及点滴流动的细微声响。紧紧握着老爸的手,我忍不住喊了声:“爸。”老爸没有任何反应,又动情的喊了一声,才觉自己傻气,他现在是植物人,怎么可能听见。顿了良久,念及他有一个月没抽烟,如果现在生龙活虎,肯定叫我下楼,给他买三元一包的宏盛。我起身反锁房门,点燃一支龙凤,坐到床边,也不管他是否有知觉,轻吸两口说:“你不能吸,二娃帮你吸了,等我办完差事,给你买贵州黄果树,你一定要醒来。”话说着泪流满面,这时老爸动了一下,或许是我的错觉,心头暗暗惊喜,接着又道:“告诉你一件事,听了不要责备,你一直教育我做人踏实,欲望是无底深渊,跳进去就起不来。现在为了钱权,二娃设计害人,这个职位,这份薪资,如果通过正当途径获得,你肯定替我开心……但是二娃迫不得已,你不是希望看到吴倩吗?我也希望她来重庆,一家子好好生活,更希望为你治好病,二娃相信你能醒来,哪怕再活五年十年,花上十万百万都值。所以二娃得挣钱,不择手段挣钱!这不过是竞争,与道德无关,我不整人,别人就会整我!”
说至此已泣不成声,真感觉老爸在蠕动,我激动地捧着他的脸:“您要是听见二娃的话,就动一动眼皮。”老爸纹丝不动,眼角却溢出两滴泪,无声滑过脸庞,慢慢落于枕间。我慌忙摁下床铃,喊护士,喊医生。喊声惊动老妈和淑芬,两人冲进病房,老妈问:“尚德咋了?”淑芬问:“叔叔咋了?”我说:“老爸他醒了,老爸他醒了!”混乱中值班医生赶到,火急火燎一阵折腾,朝我摇了摇头:“家属,某些植物人有意识,比如你老爸,但并不代表他能苏醒。”我猛地抓住他的手:“你的意思,只要不断刺激他的大脑,就能很快醒来?”医生依旧摇头,一脸严肃地说:“有这个可能,或许不久,或许三五年。但你老爸病情特殊,现在没法进行对症治疗,癌细胞不断扩散,长此下去,病情只会愈来愈严重。”
医生说完准备离开,我哭着拉住他:“再次求求你们,医学如此发达……”话音未落,医生无奈摊手,说:“我们都在尽力,兄弟你别这样,很多事一旦发生了,不能勉强,不能固执,如有奇迹,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淑芬担心我又控制不住情绪,连忙将我拉开:“哥别磨蹭了,时候已经不早,别耽误了去贵阳的班机。”
日期:2009-12-23 16: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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