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性纪——一个寻找爱寻找美寻找自由、启悟生命真谛的故事》
第35节

作者: 吴光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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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1-02 14:12:51

  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前面正房里的大罗汉床上,下面铺着松软的褥子,身上的“粪扫衣”不见了,污迹也早已擦拭干净,下半身搭了个褐石色的粗麻单子。我是被小腹部位渐渐生起的暖热烘醒的,睁开眼睛,看到肚脐眼的神阙穴摊放着一条毛巾,感觉它下面还有一些湿润的片状的东西,后来才知是姜片,毛巾的上面是一堆炒热的白米。有人正揉搓我头顶的百会穴,随着一下下的按摩,正有一股股的清凉降至心间,这和丹田被引发而升起的暖流正好会合,使心里顿时柔软而妥帖,神思明亮了许多。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走了进来:“哥,看,他醒了。”那人俯过身来,手按在我的寸口脉上,我才看清,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倍感亲切,便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按在我的肩上。
  “谢谢啊,师父。”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我闭嘴,然后没说话,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交待他弟弟,就转身出去了。我便又沉沉睡去。感觉小伙子一直都在,中间喝过几次米汤。
  过了一夜,知道自己没事,我便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了,闭着眼静养,让元气更快地培补起来。就象有九条命的猫,一旦缓过来,我恢复得很快,这样躺着,转动脚腕,扭伤的地方也似乎一点都不疼了。

  之后两天,都是喝了一些熬得稀烂的粥,里面好像有山药片、姜丝与一点特殊的香料,并且吃了他们拿给我的药丸。吃了这些以后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到某种营养性的物质精微,就那样一点点地输布充盈到了全身每一个枯竭干瘪的细胞里,让它们开始焕发起新的微妙的暖乐与活力。
  第四天早晨,被小鸟们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唤醒,看他们都不在,桌上放着几块新蒸好的馍馍和一暖壶热水。美好的饥饿感一下就回来了,不客气,连着吃了两块,下床自己倒了水,就端着杯子走了出去,重心在右脚的时候才觉还是微微刺痛。
  在铺满阳光的院落里,和尚在给鸟儿们施食。我又看到在外面泉眼处遇见过的红嘴儿练雀与各色小鸟,当然最多的还是麻雀。它们扑楞楞飞着,追逐嬉戏,有的在和尚手心里啄食,有的则站在他的胳膊、肩膀上。甚至还有一只黑羽红胸、嫩黄嘴巴的小鸟,飞落到他光润的头顶上,仿佛习惯了似的悠闲地四处啄着解闷儿。那和尚也不恼,见我过来微笑着点头打招呼。我抱歉地表示打扰了,他摇摇头又指指屋里示意我仍需静养,我还想再说什么,他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收拾了东西就去后院了。

  接下来,我也便遵命又静养了几天。一来身体的确还有点弱,二来我感到经了这次生死的考验,我的悟境更加深入,心更加明澈,一切在洞见下赤裸地呈现它们本来清净的样子,挂碍与执著又都轻了许多。于是我每天就这样坐下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日三餐吃得不多,那小伙子定时送来,来的时候我都在禅坐,他也颇觉讶异。
  三天后觉得已完全恢复,中午赶那小伙子又来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攀谈了几句,才知道他叫周全,家里祖传中医,哥哥周朴岁数和我差不多,并未出家,在这里以采药维生。
  那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已陷入昏迷,周朴摸我脉象虽然极弱极沉,但平和而隐隐有根,赶紧就地施救,让周全用煤油炉把大米炒热,敷在神阙,又揉按人中、内关、十宣等重要的穴位,待我有了反应,安顿到罗汉床上继续施功。
  我也把自己迷路又失足落崖的经过说了一遍,周全说你能发现这儿简直太神奇了,再多问,他说我只是帮我哥来收药的,对于这儿知道的不多,你还是问我哥吧,你们俩肯定说得来。
  经常,他耳朵上戴着那种过时的随身听耳机,对于我聊起过去在北京酒吧的音乐经历最感兴趣,梦想着哪天也成歌星什么的,不过,依他唱歌时的走调曲线来讲的话,我看悬。但是他人很热情,对我照顾得倒真是像他的名字——样样周全,很快就跟我无话不说了。他像一匹村寨里的老阿妈新织就的白布,他的淳朴时常会让你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可是你一时又无法说什么空洞的经验之谈,以免打击他那种青春期所延续的体验世界博击人生的冲动。

  话题说到周朴总是不说话,还用纸笔与他交流,周全看我满腹狐疑,说看你也是佛门中人吧,我哥第一眼看到你沉静的面容和你手上的佛珠就认定了,那你就能理解,他是在做禁语修行,要不是外公去世赶回去,他已经在这儿两年多了,禁语期也快一年了,还有十几天,就期满了。
  禁语的目的在于摄心一处而相续不断,因沉默而减少心的波动,远离外在的干扰,从而增加并纯净内心的力量。另外,它也是学习一切随缘、随顺众生的好方法。裳儿,你哪一天也在家自己试试吧,很有意思,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了解,其实沉默是与自己最好的相处方式。
  他们的外公刚过世,还未过七七,所以每天周朴都按他们那儿的传统花五六个小时默念佛号为外公做些祈祷。其余的时间,我便随着他俩一起干些农活儿。其间,周朴还以祖传的医术与这鸡足山的草药为我治好了脚踝,手法老到让人暗自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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