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大吼一声撒了手就往外跑。二球从门外冲进来急忙从地上捡起孩子。
没有脸。
整张面孔都是血肉模糊的,整个头后脑勺还是完整的皮肤可是没有面孔没有耳朵,肉乎乎的像是一个在雨里被人踩烂的绣球。根本没有啼哭,小手小脚除了还带有一点点母体的温度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冰冰凉凉软踏踏。根本是一句死婴。豆腐西施挣扎着起身看见孩子一声尖叫就昏了过去。
二球抱着孩子愣在原地顾不上去问老婆怎样,只是噗倏倏掉泪,半张着嘴巴:报应啊。报应。
黄昏的时候人们都看见二球抱着那个怪胎穿过村子嘴里嘟嘟囔囔,人人都争着挤过来看又纷纷散去,骇的回家闭门。
二球来到小时候常来的被爹娘找回家的河边。蹲坐在榕树下面。把孩子凑近水面映出那张无面之脸。嘿嘿地笑着:娘啊,你还是舍不得我啊。
然后扑通,跳下水面。
浪花卷走了二球和他的孩子。卷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日子。娘的心愿终究是没有达成。
日期:2009-9-3 20:50:00
14.等我(上)
收到丨警丨察打来的电话时他刚到棋艺场准备训练,为下一周的全省比赛做热身。
恩。我就到。他挂掉手机,声音很平静。他微微欠起身对对方道了一声抱歉然后匆
匆离去。步伐很碎,但不摇晃。双手平垂在身体的两侧,并不抬头,双唇紧闭,眉头算
不上舒展但也没有紧簇。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汗在汩汩地流。全身是一种无限紧迫却不
泄气但始终游离的状态。
他没有靠前去。远远看见前面的人群,喧闹,空气污浊,丨警丨察在一旁维持治安。声
音见怪不怪也带着点不耐烦。
他慢慢走过去有礼貌地拨开人群。
我是亡者的丈夫。他推了一下眼睛。盯着已经拦腰截断的妻子。血肠流了一地,妻
子背对于人,看不清死前的表情。
丨警丨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比死者家属还要惊讶,因为从来也没见过这般冷静的
家属,连一滴泪都不见得。
恩,来啦。我们初步断定这是一宗普通的交通意外。大货车负全责。你可以申请民
事诉讼要求赔偿。不过尸体···
他依旧盯着妻子的尸体:你们先拿回去做法医检查和进一步的鉴定。存好在冰库。
我回去取。然后从丨警丨察手里接过需要签的文件又匆匆离去。
本来就哄闹的人群又炸开了锅。
人们纷纷在揣测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车祸。看丈夫的这种态度八成他买凶撞人也不
一定,丨警丨察虽然于情理上也这么觉得,但是后来的调查表明,这夫妻二人一向恩爱和睦
孝敬老人,虽无子女但二人世界平静清淡,丈夫是有名的棋手,经常出席很多盛大的棋
艺交流会。没有杀人动机。与撞人司机也并无瓜葛。真的是,一件普普通通但结果非常
惨烈的交通事故罢了。
他什么的都没有理会。邻居也听说了惨剧纷纷来询问妻子的状况。他缄口不言只是打
开房门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在里面摸索,翻出来一件很少穿但价格不菲款式低调不张扬
却非常有格调的西服,那是上一届全省棋艺交流赛获胜之后妻子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他
先洗了个澡,然后穿上西服,梳理好发鬓,眼镜拿麂皮擦了重新带上,还喷了香水。
然后。
日期:2009-9-3 21:29:00
15.等我(中)
然后出了门挂了锁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棋艺训练场。
待到气定神闲的时候,他方才坐在对手的对面。开了一局棋。完全跟往常练棋一样,聚精会神旁若无人。要说不一样的话,恐怕只有身上这身衣服太过隆重了。
还有不一样。
那就是这回他坐在棋台旁边一坐就是整整七天。喝水了,但是几乎不吃不睡,一个个棋手败下阵来疲惫不堪。他却始终不怎么移动,只是一手托着脸一手搓捻着棋子缓缓落下另一只手。
终于明天要参加全省的决赛了。
他依旧是那身装扮,但是事先到卫生间刮了胡子刷了牙,梳理发鬓。整理衣角。然后步履翩然地上阵。他已经很虚弱了。
但是一靠近棋台整个人立刻熠熠生辉。
最后一子落定。他险胜无疑。再次夺魁。
一反常态。他没有彬彬有礼的向对方谦虚,没有向别的棋手寒暄切磋。只是径直离开了赛场。
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去了丨警丨察局。平静地办好一切手续把妻子已经面目全非的残骸领了回来,直接送去了殡仪馆火花。捧着骨灰的那一刻。他的双腿跪在了地上,孱弱浮肿的双腿颤颤巍巍。他单膝撑地缓缓站了起来。把妻子的骨灰坛子安放在一个小小的格子里。上面有一张浅浅的黑白照片。妻子笑靥如花眼带春水不露白齿。耳畔有一朵小小的玉兰。
他站在妻子面前。缓缓的摩挲着这个小小的大理石格子。轻轻把嘴唇印在上面转身下了台阶。
今天。今天是七月半。也是妻子的头七。
他浑身近乎虚脱的回到家里脱掉了西装。洗了个热水澡险晕堂。换上干净的棉衫白袜。整理头发戴正眼睛。出门前把钥匙留在了桌子上。砰地关上了家里的防盗门。
他走在路上。夕阳已经不洒余晖。一道道阴翳在头顶晕开。行人回家形色匆匆。或许为了做饭或许为了避忌这样属于鬼界的庆祝日。
他来到一家寿材店,买了元宝蜡烛冥钱。顺带着买了一盒火柴。
继续往前走着。天慢慢黑了下来,完完全全的黑。如若是没有人工灯的闪耀,这必定是一块黑的彻头彻尾的墨玉。这样的夜色圆润和诡异,阴冷却又有点亲切。
日期:2009-9-3 21:33:00
16.等我(下)
他最后停在了妻子七天前出事的路口。那里业已有一些人在地上用粉笔画圈,在圈圈里烧冥纸递给来往的小鬼,希望自己的亡亲也能拾些钱财回去。
他蹲下,捡起路边扔剩的一小截粉笔。不偏不倚画了个正圆。
然后一点一点把元宝冥纸散开来燃着丢进圆圈。灰黑色的灰烬开始腾起,伴随热气一同扑伤了他的双眼。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夹杂着干呕的呜咽声从喉咙中开始是一点点挤出来,后来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烧纸的其他路人虽然觉得这有点夸张,但是这个时间段来烧纸的大都祭奠至亲之人,哭成这个样子也都可以理解。
直到所有的元宝冥纸都烧尽了,他用双手把脸捂起来。拭干泪水缓缓站起来。
走到旁边烧纸的人身边:你好。我叫韩冰。你能大声叫几遍我的名字么?
那个人显然很惊恐。知道一点习俗的人都清楚在七月半这天直呼别人的姓名是很避讳的。这样会招致那些游荡在人间的“好兄弟”来找这个被叫的人,严重的甚至还可能会带走其三魂七魄。
你不要命啦!?神经。然后这个人就速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路口,剩下他还站在原地。
他明白让这些人来叫自己的名字不太可能。恰好有几个刚从游戏厅里玩完晚归家的孩子。他上前去拦下一个孩子,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所有钱塞到孩子的手里,把刚才交代那个成人的话重新对这个孩子交代了一遍。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