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1-05　15:27:20

　　31、
　　五年前，这是一群精干小伙，着国王队队服，印乔丹的号；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月底周大炮没钱，文强慷慨解囊；月初王海伟有事，你捐我赠，凑散成零。那时穿仿货也觉是名牌，抽红梅也觉是中华；周末骑车出游，爬坡上坎，美其名曰“兜风打望”；那时身康体健，寒冬腊月，一件毛衫一件套，只要风度不要暖；那时心善灵美，扶弱济困，两肋插刀……
　　岂料俗风横扫，人间大变，沧海不见舟筏，桑田难寻水莲。
　　人性弱点累累，知者不言，或知者不敢言，便是其一。我们被真相蒙蔽，死活求解，而一旦得知真相，惟有选择沉默。《活着不易》里有一句话，现实社会，真相背后不是伤害就是阴谋。小欧是否感染？王海伟是否深受？疑问淤积于心，如他山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王海伟真活该，不和杨艳离婚、不认识绿毛小欧，不未婚同丨居丨，哪有这些麻烦！想起小欧在朝天门声泪俱下，卖身求荣，只为帮助王海伟，买套房安个窝，心头更是矛盾。

　　淑芬不会电脑，我就转移到杂物间，给她买了一只MP4，下了200首流行歌。淑芬听了十来首，说她还是喜欢《山路十八弯》。又给她下电影，迪斯尼动画、星爷喜剧、电锯惊魂、生化危机……淑芬浏览几部，说她还是喜欢张艺谋的国产片。我无以言语，笑着说她老土，岂料淑芬摆出影评家架势，分析国产片近年变化：“从艺术到商业，人性变了，作品品质也变了，其实我只喜欢他拍的《红高粱》。”我暗自惊奇，问她哪学的知识，淑芬笑了笑说：“第一次来重庆，在巴士上的杂志看到的。”

　　打开多日不上的QQ，除了不三不四的群消息，没有任何人留言，尤其是企盼已久的吴倩。邮箱也无她的回信，有几封已读邮件，却都是吴倩曾经的笔迹。触景生情，伊人不在，郎情妾意，不过是一腔惆怅。隐身上线，突然收到视频邀请，一看是罗小米，假装不理，她就打来一串字：秦风，装逼啊。我说隐身你也能见，你他妈是大仙。罗小米发来鄙视表情，说你不入流了，很久不上网了吧，没听说有IP显示外挂？我说老子俗务缠身，哪有心思研究网事。话毕罗小米丢来一坨牛屎，不觉解恨，又扔来数枚丨炸丨弹，数把菜刀，看那架势，要是我在她跟前，非把我掐死不可。我急了，问她哪里发骚了，要不要找人帮忙解决。罗小米抖了抖窗口，说本小姐发骚，也是因为想你。

　　这妮子说话，历来真假难辨，第一次跟她**，她娇滴滴地说：“你信不信，我跟初恋没有做过？”我一边发功，说：“我信我信，他那副身板，肯定没我猛。”死妮子气急败坏，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跨下，一边呻吟一边骂：“骗你……骗你……我就是小……小狗。”
　　胡扯一阵开始语音，不知为何，接通的那一瞬，禁不住想起吴倩。就在上半年，隔着电脑屏幕，我们羞涩谈性，逐渐大方，逐渐迎欢送笑。罗小米要是吴倩该有多好，即便老爸去世前，她未能赶来重庆看望，只要她还活着，还爱我，一切都可从头开始。我一直信奉的爱情，是无条件给予和接受，否则那不是爱情，只是野兽与野兽的媾和。语音甫一接通，罗小米就说：“知道我在哪里吗？”我说：“情夫的摇篮。”“呸！老子在北海，独处小岛客家，窗外月光海水，屋内茶气氤氲……”我悻悻打断：“有钱人就是浪漫。”罗小米不迭娇叹，说：“哎，可惜只有我一人，有你在就好了，我肯定吃你。”当下甚觉黯然，说：“即算如此，我也没那兴致，如果你是起死回生妙药，我倒会当宝使。”“你咋了？说话怪怪的。”“爸去了，我无能为力。”

　　气氛陡然沉默，顿了良久，罗小米打了句“节哀顺变“。接着改语音为字聊，死妮子叫我帮她找一间门面，她想在解放碑做饰品生意。我暗笑，问她卖啥子产品。她说当然卖海贝，全经精雕细琢，重庆是时尚之都，操作得当，肯定有市场。话毕发来亲吻表情：如果你愿意，可以当兼职老板。这话肯定认真，念及她不堪忍受老爸屎尿，掩鼻悄然逃脱的旧账，心头顿生憎恨，正欲关掉聊窗，罗小米打来电话，凸凸问我：“你到底爱不爱吴倩？”我说：“这个需要怀疑吗？”罗小米苦笑：“她现在就在你旁边吧。”我据实相告，死妮子长叹一声，说我也猜不透你了，到底是固执，还是愚蠢。我默不作声，罗小米就说：“爱她就去找他，而不是死等；或者把窝安好，直接把她接来。”

　　太多事虚无缥缈，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不去刻意追寻，跟现实争得头破血流。曾几何吴倩说我们没在一起，只是时间未到，与缘分无关。我常常想，既然彼此在旅行中结识，在残酷的现实中相恋，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属于你的，别人夺不去，不属于你的，强摘的瓜不甜。
　　这些天淑芬比以往更勤，全家的衣服是她洗，整屋的脏地是她拖，老妈渐从悲中解脱，重拾针线，一针针纳鞋垫。我有时看不下去，帮淑芬忙这忙那，两人进进出出，活脱脱小两口。老妈表不言语，却笑得合不拢嘴，有回她跑进卧室，恰巧我拖地时路经房门，见她正对老爸遗像嘀咕：“尚德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自从你走后，二娃懂事多了。我看他跟淑芬的事，不出年底，准能成。淑芬这女娃好，你生病住院，她当亲爹伺候，现在上哪找这样的女娃！啊，尚德，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你要是同意，就笑一笑吧。”我听得心发酸，想世道已非当日，老一辈的期望，哪能和子女所想一致。

　　这事该不该妥协？如和淑芬好，是否遵从顺其自然的生活法则？毋庸置疑，淑芬的厨艺天翻地覆变化，这妮子在地摊上买了两本食谱，一本炒菜一本煲汤，经过多次实践，烧出的菜有色了，煲出的汤有味了。我吃了几回，甚至忘记老妈的烹饪旧味，依赖淑芬的特色浓香。不仅如此，下班回家，淑芬总是笑脸相迎，刚脱下外套，她就拿到门外抖，抖落一身尘埃，又用衣架晾起来；换穿的皮鞋，每双擦得锃亮，连专业擦鞋匠都没法比。我觉得留下淑芬是一种危险，她呆得越久，秦家就欠她愈多。但我又不知如何让她走，真走吧，生怕她被社会侵蚀，不走又让我局促，一个黄花闺女，及近婚嫁年龄，总不能这样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