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性纪——一个寻找爱寻找美寻找自由、启悟生命真谛的故事》
第38节

作者: 吴光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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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1-06 15:06:33

  午后,我正在院子里经行,他已背上竹篓,头戴斗笠,拿着一只特制的竹杖,来找我了。我赶紧回屋换了平时下地干活的装束,这些衣服都是他的那种自制袈裟,只不过穿在我身上短小精悍了些,袖子尽管肥大,到了我身上也成了九分袖,裤子更成了七分裤,吊吊着,像马戏团的小丑,有些滑稽。
  我们循河而上,向这里北面最高的山峰走去,一路上清溪作伴,春风为侣,精神万分愉悦,心情不免爽呆。
  这次他主动开口:“当然,也不仅仅是喝茶,那一刻是在喝茶,而之前已经念了很长时间佛了。”
  “噢,你也有这以一念代万念的过程,谁教给你的呢。”
  “外公,这一切都是外公告诉我的。”说到这儿,他默然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知道又触到他伤心处了,也不追问。
  走过一段竹林小径,境界乍然开阔,渐渐古藤拙树,盘茎悬箩地有如到了原始的热带雨林,潺潺的流水远远地还在银铃般耳畔轻唱,愿它能洗去他轻轻浮起的哀伤。

  缓了缓,他似乎还沉浸在往事里,喃喃地说道:“小学五年级,外公就让我背过《心经》。那时我不懂,不肯听。他知道我喜欢孙悟空,就给我借来《西游记》,读到浮屠山玄奘受《心经》那一回,他说你看,孙悟空都奈何不得乌巢禅师,他传给唐僧师徒的就是这一部《心经》,念了它呀,所有妖魔鬼怪都立刻现形。”
  “哈哈,哄你小孩子,不过整个《西游记》也就唯一出现过这么一部真佛经呢。”我在想,依《心经》阐释的般若智慧,降一切心魔、除一切苦倒是真实不虚的。这个方法也好,就像《四书五经》即使不懂,先童子功背下来,长大了结合世事不断参究,自会慢慢领悟。
  回忆仿佛打开了他的思绪,他自顾自说道:“再大一些,他就教我念佛、拜佛,特别是考上省中医学院后,他更是鼓励我多念佛,开智慧,起初我根本不信,后来尝试着真正用功以后,尤其是毕业回到他的身边,才真正上路,有了感受。”
  “你是中医学院毕业的呀。”我钦佩地看着他。
  “这没什么,不过为你治病的那些手法,都是外公传授的。你们圈外的不知道,现在中医学院根本学不到真东西,连教材都是按西医理念编纂的,即使学五六年,出来不会号脉、开方的比比皆是。”说到这儿,他不免怅然,我也表示赞同。
  多的我不知道,有一次,老泡教我一些穴位,为了对照,我去买了一本高等院校的针灸教科书回来。一看有关经络发现的阐述,没把我鼻子气歪了。那上面赫然以狭隘而自以为是的极左进化论口气,异想天开地解释说穴位与经络的发现都是古代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实践中,得了病,今天扎了这儿一下治好了某个病,记下来,明天扎了那儿又治好了某个病,又标记下来,如此日积月累,串连起来的,大致意思如此,我不由得连呼狗屁、胡说八道,望风而逃。

  我说:“现在所谓的中医百分之九十都是这么学出来的呀,怪不得治不好病。早就听说网上整天都有一些没见识的无知小人在呱噪着反对中医,我看呀……”
  “是吗,还是像前几年‘何大麻子’和‘司马如昭’那样别有用心嘛。”周朴一下截住了我的话,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呵,连你这住山的都知道他们呀,看来真是臭名远扬啊,不过,听朋友传过话来,现在有个叫方秃子的野心更大,居然纠集一帮跟屁虫张功耀武地要签名取缔中医。”
  “哼,痴人说梦。”
  他那“哼”字好像是从鼻孔里擤出来的一股浊气,最后被从牙缝儿里挤出的“痴人说梦”锁定,像推出来游街的惯犯样的被抖在半空里,颤颤巍巍地,等着我们的唾沫流星雨,“他们不是昧着良心不要脸嘛,早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来这儿之后,好像还没看过周朴流露过如此愤然而又不屑的面容。
  我哈哈一笑,说:“不过啊,我看反反倒也挺好,因为真正的中医都快被刚才说的那种伪中医淹没了,还不如借着这帮败家子、妄想狂的胡闹正本清源一下呢,这正是中医以毒攻毒的活用啊。大毒虫对大毒虫,呵呵,反正真有传承的好中医是自有广大群众就诊支持的,是根本不屑也不必与那帮忘祖的龟孙们辩驳的。几个跳梁小丑儿似的泼皮无赖还能反出大天呀。”周朴沉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到了前面。隔了好久,他嘟囔了一句:“唉,真是差得太远了。”不知是说给伪中医、说给那愚蠢的编篡体系,还是说给那些无知无畏、恬不知耻的“二剥~衣~”们。

  再往上走,树木越来越稠密,遮天蔽日的,周围都暗了下来。间或,有洋洋洒洒,阳光的金线,穿越时空般,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倏忽地射到你的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来,仰天看了看那难得一见的、缝隙中的蓝天,意味深长地说:“你想必也知道,我们的念头就像这蔽障的林木或者那厚厚的积云,障住了心中智慧的太阳。”
  “是啊,一叶障目,尚且不见泰山,何况‘森林’——‘原始森林’。”我的“原始森林”也同样寓意深刻,想必他听得出来。
  但他没有接那话岔儿,只是自言自语地,好像是自己设问,又像是在考我:“你说这念头到底都表现为什么呢?”
  我不假思索:“分别,认同,攀缘,取舍,种种执着。”
  他“狡黠”地笑了,伸过手来,我们击了一掌。

  我进一步解释说:“攀缘、认同心意味着所有的‘概念心’,都是一种捆绑,分别心、取舍心是进一步的帮凶。它们组成了‘执着’——这个‘自我’的骗子团伙。”
  他看我说得切中肯綮,便点着头继续讲述他开悟“法身见”的过程:“后来,有一个阶段,我完全进入了状态,除了辅助外公坐诊、思考问题的时候,我一天到晚就这一句佛号,想起就念,念念不断,有时思想开小岔儿了,也不介意,发现了便又重新汇归到佛号之中,外公告诉我,每一声默念都要以心、以耳头根儿听着,不能让它随便溜过去,以致边念又边想别的事。”
  “是,有很多人多年不得力,就是因为这种边念边还胡思乱想的‘熟溜儿病’。”
  “而有时,外公看我用功太紧,就又会以他另外的绝招——茶道——来让我放松。”
  听到这,我一下就全明白了他“明心”的机缘。“是,你这样用功之下,念头的乌云越来越稀薄,思想的流水会越来越缓慢。心静定下来,自然就明心开悟了。”

  我们不由得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正是,后来已从杂念的滚滚洪流变作佛号的涓涓小溪。”
  “哈,只有佛号这一层薄云了,剔除此念佛之‘念心’,就在连片的佛号下面,便是了了觉知的空明之心——那‘能觉’之心。”
  “是,后来我知道,外公管那剔除的境界叫‘圣号脱落’。但当时我并不明此理,现在想来,外公让我喝茶也有此意,他告诉我品茶的时候,暂时放下佛号,只是用心去体会,用心去尝、去品茶入口时微细的感觉就可以了。”
  “高明。”
  “可我当时由于念佛的串习太深,竟有点不习惯,更不明其意。”
  我捡起块石头,狠狠地掷向左侧的天空,它携带着动能穿越枝叶,一亲幽蓝。不过,少顷,我竟听到它朴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而此时哗哗哗瀑布一样的喧闹也隐约可闻。
  他进一步解释说:“总之那时,我的心思都在向内的佛号上,外在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一样。”
  “哈,跟我的感受一样。”
  “你也是念佛?”

  “不是,我的师父用的是另外的更极端的方法,不过看来效果以及一段时期的感受与你是一样的。“
  “什么感受?”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我现在也还是这样,只是不必偏得依赖佛号了。”
  “给心找了个安歇处?。”
  他会心一笑,旋即又问:“你过了这关?”
  我所答非所问,指了指周遭纷然竟放的花草,引了一句古德之语:“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莫非般若。”
  他未置可否,默默攀行。

  我说:“我也仅有此‘见’,还在路上。”
  “真正得‘见’,已然不同。”
  “是,‘见’不仅仅是见解,实在直接就是心的一种本真状态。”
  “……”他并未回应。

  我岔开话题:“还是先接着说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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