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有车子进出，真的是客似云来。常总和副总坐在前面，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紧紧地咬着出口，每出来一辆黑色丰田，都要向我小心求证，“是不是这辆？”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副总，“等下，我们看到阿勇出来了，怎么办？”副总气呼呼地说，“马上让他明天早上打包走人！”二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那辆丰田从里面开了出来，我对副总说，“就是这辆！”林富有问我，你看清了？我说，没错，就这辆！他马上启动，悄悄地跟了上去，他的开车技术极好，驾德也好，沉得住气，不浮躁，不超速也不急刹，始终和那辆丰田保持在几米开外。我想，阿勇这肥仔现在搞了几个小时，可能也有点累了吧，听师傅严怀亮说过，肥胖的男人性功能通常都比较脆弱，想这肥仔在小姐身上做几个小时的俯卧撑，现在不眯着眼睛那才怪呢，他不知道，他的老总和副总正跟在他身面，做他的保安呢。

　　那辆丰田一直开到黑玫瑰发廊，车嘎然停下，前门打开，一个肥胖的身体笨拙地钻了出来，那是我们厂的阿勇，他嘟着两只肥嘴，小眼眯成了一条线，伸出胖手和车里面的手挥了挥，然后，往他住的地方走去。林富有马车转过头来对我说，“赵司机，现在是什么时间，把它记下来，这是阿勇的罪证！”我看了看表：子夜12时35分。我想，我自己也要记下这个日子，说不定从这一时刻起，我就开始大展宏图了。

　　我说，常总，副总，旁边那个潮洲佬做的粥不错，我们去吃一点。落座后，我做了个开场白：说我赵司机也没什么文化，没读几天书，承蒙常总和副总看的起，在这里打份工，生活过的充实而自在，我已很知足。我们江西人的吃苦精神和奉献精神影响着全中国，星星之火就是从井岗山烧到全国，我向二位保证，一定尽全责，干好份内工作，绝不吃里扒外。常总装模作样的表了个态，说加工资的申请单我看到了，回头我会交给肖小姐来处理。副总亲昵地拍着我的肩膀表扬我，说我今天晚上的表现很好。说我们红日厂上至常总，下至员工，都是省吃俭用的，没想到，养肥了阿勇这只蛆虫。我激动的语无伦次，恨不得磕头作揖，把菜单递给常总和副总说，来来，点菜，承蒙您们这么看的起，这顿饭就我来请了。常总歪着头边看菜单边说，嗯，这怎么行，怎么可以要你来请？我说，这没什么，不一定非得老板请，常总就给个机会让我表现一下吧。林富有用胳膊碰了一下常胜利说，那，难得赵司机有这份孝心，我们还是依了他吧。常胜利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下，开始点菜。

　　这顿免费饭，两个台湾人吃的肠满肚圆，直打饱嗝。我说，常总，副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两个人边剔牙边说，说啊，赵司机，有什么不可以说。我说，从情义上讲，我和阿勇也同事一场，今天这事我本该装聋作哑才对。但是，从道义上讲，我又不能不说！打工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觉得我做的没错。只是，中国自古就有亲君子而远小人的说法，说真的，我很珍惜和同事们的感情，所以，我想请求您们，今天这事替我保守个秘密好吗？副总当即表态，说好。这也是保护举报人的合法权利嘛。常总把脸凑过去，对副总说，“如果阿勇问起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们就说，”他愣了一下，说，“对！我们就说我们也去群英会了，偶遇，偶遇。”陈有富说，好。

　　我一拍桌子，喊来服务员买单，林富有客气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我说，我来我来我来！说好了的，君子协定在先，副总岂能反悔。

日期：2009-08-09　08:38:45

　　（32）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肖春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身上穿着雪白的病号服装，脸和衣服一样苍白。旁边就她妈妈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我敲了敲门，母女俩一齐望过来，我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赶忙走过去，肖春花望了我一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笑容，我说，我在龙门车站违章，车被交警扣了，搭的过来的。她嗯了一声，叮嘱我，以后，别开那么快，路上小心点。我心里一酸，眼泪就有点不争气，想往下流。但马上咽回去了。我又往前靠了一下，她妈往后让了让，挪出一点位置让我坐，我没坐，蹲在地上，胆怯地握了握她的手，说，你没事吧？她说，不要紧，急性阑尾炎。我说，那就好。她妈在旁边唠叨，说那个常胜利送来太晚了，害得我闺女受痛。边说边哽咽，低下头去就擦老泪。肖春花在旁边喊了声，妈——，我说没事，让伯母说，又不是外人。她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我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她说，刚吃过，还不饿，你在这里陪陪我好不。我说，好。老太太起身给我让坐，说，小赵，你坐着，我到外面去，走走。

　　门轻轻地关上了，我说，常总呢？肖春花说，我做完手术他就走了，说让我保重，他哪里顾得上我。我俯下身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说，谁要你跟他，商人重利轻别离，古人可是早就把这些人看穿了的。她握着拳头在我身上撒娇，说跟你你又嫌弃我。突然，嘴里啊了一声。我说，你别动手，我自己打。心里一阵疼痛，把她揽在怀里，说，你刚动了手术，别用力，别吃辛辣的东西，别生气，别胡思乱想，别让你妈担心你，也别让我担心你……她伏在我怀里，听话的像一只猫，我说什么，她嗯什么，嗯到后来，把我胸脯沾染的一片潮湿。

　　小时候，我们家里很穷，住的房子都是从地主家里分下来的。两间，一间就成了卧室，一间成了厨房。我和爸爸妈妈共住一间房，共睡一张床。有一次去顾长卫家里玩，看到这小子竟一个人住了一间，还霸着一张床。满地扔的都是玩具，猪们狗们挤了整整一屋。回去就缠着我爸爸要房子。那天晚上，我看到爸爸坐在院子里，对着月光打草鞋。满天清辉，照着他苍老的脸和粗糙的手。在我记忆里，爸爸的一生似乎从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星星，晚上回来，有月亮，要不就漆黑一团，不见五指。中午从没午觉过，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就开始计划明天要干什么活了。也许，给我造一间属于我个人的有猪有狗的房子是他这一生的理想和梦想。新屋落成那年，我一下子长大了，爸爸也一下子变老了。我突然觉得和猪们狗们在一起玩是多么没意思。那个暑假，我一个人拿把小铲一个竹筐到地里去挖白芷，买了以后，我给自己买了一个书包给我爸买了一条烟，接过烟的那一刹，我爸满脸都是泪水，我问我爸，你为什么要哭？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我爸是高兴。他是看到我长大了，懂事了。只是，爸，儿子今天并没有按照您的意愿来走人生的路，大学没读，光耀祖宗已谈不上了，而今也不是什么好人了。嫖过娼，坑过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算计别人相当具备火候……爸！我不愿意再过那么穷的生活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啊，你和我妈未必哀过，这我没看到，但你和我妈的苦我却是记忆犹新啊，爸，请您原谅我……

　　肖春花用指尖轻轻的掐了一下我，问我在想什么？我说，你对我这么好，而我，最需要的时候却不在你身边，多少都有一点难过。她再次被感动，脸不知时候已经贴上了我的胸膛，亲昵地摩挲着我，对我说，“你说傻话，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