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重庆生活实录:脂粉地狱》
第53节作者:
雷坤强 日期:2010-01-17 12:43:34
33、
世道江河日下,人心涣散,虚妄横行,从一而终不过是华丽谎言,骗得人一时,骗不过一世。放眼地球村,多少人戴着假面具,大唱仁义道德。
那晚吴倩老妈哭得昏天地暗,搞得我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作为一名势利娘亲,掌上千金出嫁,定然寻着好亲家,她应该开心才对,就算激动难忍,也只是喜极而泣。但听声调的凄切,分明暗含悲伤,安慰之余疑惑满怀,待她情绪稍微缓和,我质问她事实的真假。这妇人骤露凶相,说你再这样坚持,不是爱她而是害她。我愈加辩解,她就如数家珍,从前面的饮食习惯说到地域文化差距,最后谈及工作和住房问题,这妇人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吴倩放弃这边的事业到重庆,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咋办?你敢保证有能力养她一辈子?如果你为她按揭买房,还贷款当房奴,万一某天财政赤字,你忍心让她过穷日子?
顿时无以言对,这妇人端的是老辣,言下之意,吴倩是凤凰女,我就是一凤凰男。爱情与婚姻两码子事,一旦灵肉相结,组成一个小家庭,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就是矛与盾的问题。硝烟弥漫,她似乎早有预测。某开发商说过,中国房价节节升高,不少血性男沦为房奴,跟丈母娘的要求有直接关系。当时颇为费解,人不奸无以成商,他这是欲盖弥彰,通过话题掩盖罪行。现在想来有些道理,突然心生憎恨,气冲冲地说:“及所有欲,勿施于人。”我以为这妇人听不懂,稍作迟疑,冷笑道:“你莫怪她也别怪我,只怪天不如时地不如利,阿姨知道你用心良苦,本来我也想通了,让你俩自个儿折腾,但这次是她自己想通,自愿放弃。趁年轻,好好找一个中意的人。”这话作何听都觉蹊跷,正想刨根询底,电话腾地断了。再打,话务提示已关机。
这是一生中最漫长的夜,左思右想,惹来千头万绪,梳理到最后,就变成钱的问题。人为金钱而生,爱为金钱而死,现世就是这样俗气,你想挖净土,全种满了罂粟,你想掘清池,满世界污水横流。我以为彼此的爱恋,远远超越地心的热度,看如今,无论事实真与假,不过是红尘一梦。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淑芬在客厅看电视,独不见老妈身影,我问淑芬:“妈呢?”淑芬正看得专注,蓦然回过头来,冲我说:“嬢嬢去菜市场了。”我说:“她去菜市场做啥?”“卖咸菜。”然后小声补充:“我想帮她的,她死活不肯,让我留在家头陪你。”我不置可否地笑道:“有啥好陪的,不就碰破头嘛,死不了人。妈也真是的,五十几岁的人了,还卖啥子咸菜,家里又不缺这几个钱!”话音刚落,淑芬接过话茬:“我也这样劝她,但她就是不听。”我禁不住火冒,大声大气地说:“劝不住她,你就把她拉住,不然她去。”一席话逗得她扑哧一笑,旋即红下小脸,十分温柔地说:“快去洗漱,饭菜我都留着,马上帮你热热。”
现在愈来愈感动,即便现实多么不如意,看到淑芬如此体贴,心再冰冷,也能沸腾。吃完淑芬热的饭,老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放下编织小背荚,掏出一件黑毛衫,朝淑芬喊:“闺女啊,来试试,合不合身。”我抢过来捏了捏,一看就是地摊货,当即问老妈:“多少钱?”老妈撇起嘴巴:“关你啥子事!天气越来越冷,淑芬都没换洗毛衫,先将就着穿。”眼下我有新看法,不能让淑芬太寒碜,这种低档毛衫,穿一水就起毛球,根本上不了大场面。顿了一顿,我顺手还给老妈,二话不说,拉上淑芬就往外走。
打车去观音桥,逛了两小时,帮淑芬买了一条牛仔裤,一件套纯棉保暖内衣。又到解放碑,买了一双李宁运动鞋,袜子若干,外套一件,毛衣两件。有几样是打折货,档次不高,总比地摊货要好,以淑芬的身材和脸蛋,走在繁华闹市,也不见掉价。总计一千二百元,淑芬心疼死了,购买中不迭阻挡,购买完又喋喋不休:“哥你太浪费了,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200块以上的衣服,鞋子也是;看看这袜子,15元一双,我们镇上,十元四双,各种颜色都有,还有耐克的标志。”若是以前,她这般唠叨,我肯定发火,现在,我觉得听着舒服,有个女人围绕着你,家长里短的,为生活为生计,你就认为花点钱,是值得的。
女人嘛,她要唠叨,你就放任,等她累了倦了,自然闭嘴。果不其然,淑芬喷了半小时,嘴里的能量释放完,肚子就喊饿,嚷着回家弄饭吃。看看时间才五点正,念及她没吃过垃圾洋快餐,就近选了一家肯德基。一杯中可,四只烤翅,一袋薯条,淑芬边吃边看,一会儿看四周,一会儿看窗外,一脸的幸福。最后落在我脸上,凝视数秒,突然小声惊呼:“哥,你有白发了。”一直认为自己荷尔蒙旺盛,毛发粗壮无比,高中时蓄过长发,班主任说我是“黑毛狮王”,勒令我全部铲平。毕业后蓄过胡子,浓密的两块,根根如刺,偶有异色都是红毛须,被好事者称为“浑人”。
淑芬惊呼完毕,腾地起身,跑过来捧住我的头,拨开浓发一根根找。开始颇觉不适,大庭广众,如此有伤大雅,但淑芬动作轻柔,让我突忆小时候,外婆帮我找虼蚤的情形。那时跟着翠菊转,捉迷藏捉到狗窝里,乡下的狗不比城里狗,没有好房舍,又从不洗澡,满身都是跳蚤。想起翠菊幼年的纯粹,淑芬和她似有雷同,甚至,两人一个模子里出,是上帝恩赐的尤物。淑芬折腾半晌,在我面前摊开手,闪着大眼睛说:“看,拔了三根。”我蓦然回神,呐呐应道:“少年白而已,不足为怪。”淑芬咯咯灿笑,旋即骤显沉思,托起下巴一番端详,凸凸说道:“哥,突然发现你好沧桑,眼圈黑黑,额生皱纹,肯定是太劳累,以后别这么卖命,吃好点耍好点。”我暗暗苦笑,叹道:“不劳累怎么养家,生活在大城市,做啥子都要钱。”淑芬就说:“有吃有穿就行啊,何必要求那么高,我又不是……”说到这里,淑芬粉脸陡红,转身回到座位,闷闷地喝着可乐,不敢与我正视。我知道她想说啥,估计觉得自作多情,话到嘴边噎了下去。
我还在等什么,所谓的爱情,本不需华丽,只要生活的朴实。我以为它远在天边,其实已在眼前。回家路上一直牵着淑芬,死妮子颇为羞赧,但她手心的暖意,已通过十指手背,穿透心扉直刺魂灵。我想这也是老妈最想看到的,一如她发现我和淑芬突变亲密,殷勤地烧出各种好菜,还下楼买了几瓶啤酒,浅酌中暗含庆贺之意。淑芬从不沾酒,在老妈的怂恿下,咬着牙齿喝了一杯,脸红得像软柿子。饭毕老妈转个身就不见了影,屋里就剩我跟淑芬,一起收拾好碗筷,淑芬直喊头晕。我估摸她酒精过敏,建议她回房休息。从客厅到卧室,短短十来步距离,淑芬紧紧靠着,我揽着她的腰,不知为何,心扑通扑通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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