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1-29　17:47:41

　　34、
　　下午申冬强赶到公司，我当作这厮的面打电话给冯锡山，明知对方已关机，仍一遍遍的打。“典型的黑吃黑，典型的幕后报复，朱福田，我日你老妈，老子跟你没完。”最后气得又捶桌子又砸手机。申冬强一直呆坐，处处回避我的神色，始终缄口不言。顿了良久，我就说他：“他俩是亲戚？你个龟儿子，为啥不早说。”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申冬强满带委屈。
　　真是恨铁不成钢，身边若有炼炉，肯定把这小子扔进去化了。闷闷地抽了两根烟，百思不得其解，便怒问这厮：“难不成就此认命？”
　　“也不一定，法制社会，坏人最终难逃法网。”申冬强弱弱地回答。
　　“你说废话，一旦成都军区追货，上哪搞100件茅台特供？”

　　“秦哥别急，容我想想，越急越办不妥。”
　　火烧眉毛，哪有不急之理，这事落入老板之耳，吃不了兜着走。眼下必须处理好三件事，其一，缓住陈永胜；其二，立马报案，查清朱福田行踪，找回货品损失；其三，寻找货源，以备万一。前两件事好办，第三件事忒棘手，市面上货本紧缺，短时间凑齐100件，难比登天。
　　思虑再三，发现此事疑点重重，决定重用申冬强，问他有没得胆。这厮甚是疑惑，我就说：“马上起身赶往贵阳，冯锡山有家有室，也没有欠下亿万债务，不会轻易潜逃。”“秦哥的意思？”我大笑不迭，说：“朱福田既然和冯锡山是亲戚，这事摆明是朱福田耍阴，两人沆瀣一气，你赶紧去找冯锡山，督促他赶快发货，否则报案处理。”申冬强颇为为难，我顿时就有些生气，正待发火，这厮牛劲大发：“去就去，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午饭时分，罗小米突然来电，说秦风你不老实，猴子掰包谷，掰了这个摘哪个。我不明就里，再加心情郁结，说别瞎扯，啥子猴不猴的，老子现在真成了猴三。猴三，干猴子的意思，重庆话，惯指体瘦，也指票儿少。罗小米媚笑不迭，说是被小妹妹榨干了吧，我看你越来越不正经，当初还是矜持老处男，现在没杵烂也有磨损。我气不打一处出，罗小米就问：“上周在解放碑，你跟谁拍拖来着？”我佯装不知，这妮子就说：“别装蒜了，老娘看得一清二楚，是乡下来的姑娘吧，保不准是你娃去火锅店吃饭时勾兑的服务员。”我真想喷她一口，罗小米不迭叹气，然后连珠带炮数落：“口口声声爱吴倩，爱着爱着沾花惹草，你们这些男人，我算是看透了，一个模子出来的。永远不孽好，吃着碗里看锅里，锅里吃完，废品站垃圾也要吃。”听到这里我顿时就火了，说你有完没完，老子没心思跟你扯。

　　罗小米怔了一怔，缓下语气问：“秦风你咋啦？难道我说的不对？”暗暗叹了口气，我一五一十道出原委，着重阐述淑芬来历，提及货款被卷走一事，罗小米操了一声说：“找不到冯锡山，去市面买100箱假酒，滥竽充数，料他陈永胜也查不出。”我说：“这种下三赖手法，就怕到时吃不了兜着走。”罗小米异常激动，厉声训斥：“现在不是谈原则的时候，首先你得保住职位，稳坐半年，理清通路，一口吃块肥肉；其次嘛，成都军区的陈永胜，他和你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管数钱，哪管真酒假酒。”这妮子说得头头是道，我不禁刮目相看，暗作思忖，连声称好。

　　一番商议，罗小米话锋陡转，又回到男女正题，说鱼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爱情不是感动，也不是淡淡的喜欢，既然你觉愧对吴倩，就应该去上海探个虚实。聊到这里，内心波涛汹涌，面对舍与得，总是难以抉择。念及上周跟吴倩老妈的通话，疑云片片飞来，直压得人喘不过气。默然良久，索性和盘托出，罗小米边听边叹，待我说完，冷冷地丢来一句：“秦风，你是猪啊，她骗你的。”我缄口不语，这妮子又训斥起来：“明显是吴倩老妈的托辞，这点话外音都听不出，亏你还在江湖混！”然后细作分析，你俩真心相爱，她咋可能不辞而别。女人不是绝情动物，尤其是吴倩，听你说我倒颇有些了解，芊芊细细的女子，绝对做不来狠心事。

　　“她真抛弃你，那才叫恶毒。”
　　这话犹似晴天霹雳，突地点醒了我。顿了良久，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罗小米一声娇叹，说：“秦风，爱情是缘分结合，咱俩有缘无分，当初也是我财迷心窍，而今没法相拥，只有默默祝福。”我酸酸地说：“你好似背电影台词。”罗小米嫣然笑道：“你没发现，如果人这一生可以浓缩至两小时，就是一部史诗大片吗？”腾地感动莫名，苦笑一阵，我说：“现在深陷囹囵，分身乏术，就算想去上海找她，也是心有而立不足。”话音甫落，罗小米骤然发火：“你那点破事，有钱就能解决，担心个毛啊；但吴倩只有一个……”话到这里，罗小米沉下语气，无比悲凉地说：“如同我的四年大学生活，最终浓缩的只是你的影子。”我努了努嘴，罗小米就说：“人都是贱物，经历挫折才变成熟，如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那就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现在我想得开，没打算恋爱结婚，趁年轻，手头又有点资本，赚点养老钱。”我越听越酸，正想安慰几句，罗小米就催促：“赶紧动身，工作先搁搁，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当下感动莫名，疑窦间罗小米又说：“无论如何，我们首先是朋友，能帮则帮，能抗则抗。”

　　至此方感释怀，人性皆为肉长，学生时代的友情，的确远胜风月场合的邂逅、职场商战中的媾和。浮生若世，财旺人旺，财衰人竭，多少人表面风光，内心孤独无比。去年和綦江的刘涛酒局瞎聊，这厮算有钱人了，谈及朋友一事，甚是火冒，又拍桌子又骂娘，说人一旦有钱，别指望有真心朋友，跟你套近乎的，哪个不贪图你的钱势。“有钱就有红地毯，只要不违法犯纪，做啥子都行，睡明星不过是小儿科。”刘涛身边有一堆走狗，每次酒局想放倒他，都被他兄弟伙挡住，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个儿醉的不省人事。

　　左思右想，去上海找吴倩，作何也得跟淑芬交代。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此行结果尚明，但对淑芬肯定是伤害。在女人面前，我不会撒谎，也不会两面三刀。翌日携程送来机票，我给淑芬打去电话，死妮子正在家里洗衣服，听闻我要飞上海，有些哀怨的问：“秦哥是不是去找吴倩？”我嗫嚅不答，淑芬冷冷道：“你去吧。”我一时犯傻，脱口应道：“我去了，你咋办。”淑芬突地大哭，说你人都走了，我能咋办，走吧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顿觉肝断肠烈，剧痛瞬袭全身，在两个女人之间，任何选择的结果，都是痛苦二字，倒不如一死了之。顿了一顿，颇为无奈地说：“那，哥不去了。”淑芬却陡变坦然，哭笑着说：“妹子一直清楚，你爱的是吴倩，你对我只有感激，这不是淑芬想要。”我急得措手无策，连忙违心安慰：“你别误会，哥怀疑她出了事，只是去看看。”话音甫落，淑芬出奇冷静，叱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这事本想禀报老妈，眼下毫无勇气。他们那辈人思想传统，哪像尔等轻浮，如实相告，挨一顿骂不说，估计连家门都进不了。冷静下来，心底除了绞痛，空无一物。真不知我去了上海，淑芬会做何等打算，重庆的一摊子事，又作何处理。机票订在翌日上午，今晚有家不敢归，万一老妈知情，怂恿淑芬瞎闹，或者淑芬做出什么蠢举，打消我的远行计划，岂不是全盘皆输。说实话，我放不下吴倩，即便她是个废人，只要她愿意嫁鸡随鸡，下辈子我做狗也乐意。心头暗暗打气，决绝之意顿生，看看时间就快下班，约上周大炮，去大浪淘沙泡泡桑拿，度过这难免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