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狗不理离我十万八千里，只有你是最真实的，我一定要紧紧抓住，呵呵。”叶清容朝我甜甜一笑，再次抓起一个大包子，用力咬下去。
　　听着她的双关语，我有种又被调戏的别扭感，担心地转头望向夏晓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拿起了电话放在耳边，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的心情不禁在一瞬间降到谷底，双目失神地望向她。
　　“不，我现在不方便。”夏晓莹看着我，微微苦笑了一下，将头转到一边，小声说。
　　叶清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和她的脸色，知趣地闭口不言。
　　“好吧，嗯，我就来。”夏晓莹听了一会儿电话，轻轻叹了口气，收了线，内疚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有事要走，可能要一阵子才会回来。”
　　“嗯。”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晓莹张了张嘴，却又废然轻叹一声，站起身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她明明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会走呢？”叶清容略带伤感地看着我，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也许我知道答案，但是我实在不想说，也许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这样也许会幸福一些。

日期：2010-05-20　20:45:32

　　虽然我想尽可能在夏晓莹身边陪伴她，装作一个一无所知的朋友，陪她度过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但是我自己的生活在这个时候却开始异乎寻常地忙碌起来。这个夏天，我要接受助教培训，下个学期我将从Research Assistant转行成Teaching Assistant。这样可以从老板牢固的掌握中解脱出来，在别的系选一些自己喜欢的课程，走运的话，我甚至可以从机械工程系转到别的系深造。能否成为助教（Teaching Assistant）是我能否获得多一重自由的起点。

　　口语不太灵光的我开始疯狂地补习口语练习。每天都要不停练习，备课，练习听力。有的晚上，夏晓莹会在我背诵英语例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公寓里，筋疲力尽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我害怕打扰到她，准备转移到卧室中，却被她拦住。
　　“你再大声也打搅不到我，有你在身边，我很放心，很安全。”夏晓莹总是这么对我说。
　　让她听到我结结巴巴的口语，会让我窘迫不堪，虽然她总是装作听不见。也许她真的需要有个人守护在身边，这样才能放心的休息，于是我没有走，坚持在她身边练习。因为有她在，我加倍地努力训练，就算口语一时半会儿无法达到优秀的标准，我也会在我自己准备的课程中加入一些趣味的话题。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够听见，但是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希望在她面前保持我杰出的一面，至少是风趣的一面。我就象一只雄孔雀，哪怕身边的雌孔雀都在打瞌睡，哥也要开屏！

　　有时候，她会在我身边进入香甜的梦乡，在梦中她有着甜美的笑容，仿佛梦到一处美丽的地方，梦到自己仍然心爱的人，梦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有的时候，她会做一些仓皇的噩梦，眼中会有泪花闪烁。或者，也许她根本没有做梦，她只是装作睡着的样子，这样我不会低头询问她流泪的原因，不会关切地追寻任何关于流泪，关于伤痛的线索。也许这样她觉得这样会好受一些，也许她不想我为她神伤。

　　这时候，我做不到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我备课的同时，将许多有关，或者无关的笑话加紧我的讲解中。记得有一次我在介绍矩阵的时候，忽然引入了一大段毫无关联的话题，讲述的是月饼发明的经历。我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当年朱元璋领导的红巾军和蒙古人作战的时候，不得不用自己的两条腿和敌人的快马做迂回，每次都要带足够一个月吃的干粮，风餐露宿。为了维持红巾军的体能和营养，更为了使食物不宜腐坏，红巾军的军属们发明了馅中富含糖分，表皮干硬的月饼。这样的食品易于携带，不宜腐坏，吃小半块能够提供一天一夜的作战能量。于是，红巾军依靠月饼和蒙古人勇猛作战，最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整个世界的和平发展做出了贡献。

　　夏晓莹听到我的介绍，还忍不住竖起身询问我所说的月饼来历是否真实可信。
　　“当然是半真半假，我从倚天屠龙记里看来的。”我笑着对她说，“金庸他老人家写的是小说，可不是历史。”
　　“你不怕美国人跟你较真儿啊？”夏晓莹好奇地问。
　　我豪迈地一挥手，说出了我有生以来最目空一切的话语：“美国佬懂个屁阿。”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一次的备课，助教培训导师给我的评价是：“张口千言，离题万里，三分！”唉，为了讨好夏晓莹，我在助教课程上损失惨重，如果再得一个三分，我就只能参加寒假的再培训了。但是我心中无悔，也一无所惧。不知道为什么，有夏晓莹在的日子，我感到信心百倍，似乎冥冥中有什么神明在暗暗保佑我。我有百分百的信心在最后的一堂课挽回所有的失分。就象我有信心在最后几天的复习之后，可以在一堂一个学期都表现欠佳的课程上得一个A。


日期：2010-05-21　21:35:22

　　第十五章 最后一课
　　这一天，我抱着我的备案兴冲冲在公寓中拉开架势，准备最后一堂课的讲座：矩阵的乘法。我知道这对于任何理工科的大学生来说都是非常简单的小讲座。但是和我一起上课的大部分都是英文系，戏剧系，新闻系之类的文科学生，他们大概在出生之后就已经放弃数学了。这个矩阵乘法对他们来说等同于天方夜谭。但是，不要担心，不要着急。我文熙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堂绝对经典的讲座，保证不但让他们听懂矩阵乘法，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决定转行去钻研高等数学，当然现在看来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是当时的我真的相信我可以做到。

　　令我失望的是，这一天夏晓莹没有来。孤零零的公寓中只有我一个人。当时的我是多么渴望一个听众啊，一个知我懂我，知道我极限在哪里，而又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我超越了极限，并为我感到由衷欢喜的听众。我心中的失落，和终于塑成雨果像，却听到德鲁埃女士病逝消息的罗丹差相仿佛。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课程还要完成。我一个人完成了当天的预演，寂寞地入睡。
　　第二天，我依照我的计划完成了预定的讲座，教室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助教培训导师争相上前向我表示祝贺，并为我打了罕见的高分。美国人对于哪怕是一点微末才华的赏识都显得热情而张扬，毫无保留，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和我一起做助教培训的几个化学系中国同学围上来对我大加称赞，连称我为中国人争了口气。
　　我轻轻叹了口气，心头仍然有些隐约的郁闷，哪怕在人们热烈簇拥下也感到有些苍凉。
　　“文熙，怎么，露这么大脸还不满足？”一个化学系的同学问我。
　　“我是有点儿遗憾，要是能把这堂课录下来给家里人看看都好。”我强笑道。

　　“怎么你不知道啊？咱们教的这些课导师都有录像，你到办公室花二十块就能把录像买下来。”另一个同学笑道。
　　“真的！”我兴奋极了。

日期：2010-05-21　21:40:54

　　第十五章 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