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日记:我家的夫妻生活》
第19节

作者: 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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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补偿款有没有少算,你问问李钰不就行了?”
  提到李钰,我就更坚信她的观点了。李钰离开K公司的时间和我差不多,补偿金好象也只比我多几十块钱,不可能两个人的补偿金都算错啊。不过何必去问李钰呢,问一下公司出纳最近是不是有这笔支出就清楚了。
  事很凑巧,这天下午路过物业公司,正好碰上出纳小卢交过水电费出来。
  “哎,小卢,正想你呢,就碰见了,所谓心想事成,不过如此……”

  “哈哈,伍哥这是唯心主义!”她说。
  我跟她说,国家对于下岗失业人员的补偿标准出台了新政策。按这个政策,公司应该重新计算我们的补偿金,她可曾听到过这些说法。
  “没有啊。”
  “那……最近有人补领过钱吗?”
  “没有。”她很肯定。

  事实很清楚了,常乐的推想是对的:那一万块,果真是老包从自己口袋里掏的。这使我对老包的行为捏一把汗,也对自己受人钱财的事实捏一把汗。妈的,想想也真别致:先前担任公职时没机会腐败,倒是失业了、自谋生路了,反而有人把钱送上门来。(这为我们常说的“世事无常”,新添了一个佐证。)现在,为这个钱如何处置,我和常乐有点分歧。

  “肯定要退给他,无功不受禄啊!”她说,“无缘无故拿他的钱,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是的,道理是没错。我当然不贪图他的钱,但我有我的想法。我跟常乐说,首先,老包自己没说这是贿款,而是所谓“少算”的失业补偿金。这样说来,这钱本来就是我的,没让他们付利息已经不错了。我可以大方、坦然地收下,而面无愧色。如果现在把钱还给他,则无疑表明我已经掌握了事实真相——那并非什么少算的补偿金,根本就是他老包蓄意用钱收买我,为他办事……他如此用心良苦,都为着一个十分功利的目的。那么,事情尚未办好,真相已然揭破。这样的话,老包会有多尴尬、难堪……不是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么?至少,老包现在没有害我之心,我又何苦让人家尴尬、难堪?其次,秦之麟上台后,老包如果没被换下,则不论我是否跟老秦说过,他都会认为我帮了他,让他得以继续他的职位。那么,那一万元,我更可以拿得心安理得了。这虽然不甚磊落,但这世道,有几个人真做到了光明磊落?就算老包公开说那是他自己的钱,我也心无亏欠——不是给你办事了嘛!我可以跟他说,秦之麟首先想动的,就是人事科、财务科!不信你自己问去……

  “真的,怕什么!我问你,你能清高一世吗?你能撑到死吗?”
  常乐暧昧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我知道,我还没完全说服她。这没关系,我还有一个步骤呢。“收条还是要给他开一张,这不论对我还是对他,都是好事。”我说。
  收条很快就写好了:
  “今领到K公司失业补偿金人民币壹万元整(小写¥10,000.00)。领款人:××× 日期:××××”
  给常乐看过,她这下该满意了。

  第二天上午,我高调来到老包办公室。“包科!这个给你带来了。”老包见到我,笑容可掬。看了收条,脸色略略有些异样,但没说什么,快速扫过一眼,便塞进了抽屉。当局者要下台了,整个公司呈现出一派“草噤云滞雪将来”的气氛。是的,到处是无形的监视,谁都怕丢掉饭碗。大家都把自己深埋在电脑后面,做出一副忘我工作的架势来。走在过道里的,也无不步履匆匆,仿佛正有忙不完的事务等着去处理。我故意在叶成的桌前停留了一下,他赶忙站起来,动用了全身的热情,喊道:

  “伍总!”
  “好好干,老叶!”我很夸张地拍了拍他的肩。
  “伍总,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饭、聚聚?”他声音放低了许多。
  “哦,不巧啊,已经约好人了……”
  叶成很失望的样子,看来是真想请客的。我是随口撒个谎而已,其实晚上并没有什么饭局。和大多数人不同,我喜欢家里的饭菜,不爱在外面吃。做饭虽不是常乐的特长(常乐没有什么特长),但她于此倾注了全力,很合乎我的胃口。再者,叶成请客的初衷,估计与老包那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二致,我也看腻了。

  至于我与秦之麟,只能说神交已久、一言难尽。说来简直难以置信,同在一个公司工作,但我们却是在“榕树下”认识的。他那时在广州(他刚到单位就被派往广州分公司至今)的日子大约有些枯燥,时不时在“榕树下”发点东西。恰好我也是“榕树下”的常客,彼此跟贴吹捧一番,就这样熟了。聊来聊去,才知道原来是同事,而且还是同乡。在“榕树下”,我们差不多还是同时晋升“探花”的哩;但“探花”之后,就很少看到他的文章了,他说工作太忙。不过只要有时间,他还是常上“榕树下”逛逛的。每看到我的新文章,大抵总要来个电话什么的。有一次我正搂着一名小妞在包房里穷极无聊地演唱,他来电话了:

  “伍汉,《谁在扼杀音乐》这篇很好,绝了。《帐》要差一点,好象没写明白,反正我没看懂,哈哈——你在干吗,那么吵闹?”
  “我正在‘扼杀音乐’哩!老秦,多批评我,我才有进步啊!”
  有一次更绝,他来电话时,我正和一个女人在进行肉体恋爱。我一心二用,只听了一个大概:
  “……文章是好,可是这种用笔……道路要艰难得多……远的有《儒林外史》,近的有……”
  而后又是什么“解构”,什么“母题”,什么“现代性”,我越听越迷糊。
  “‘现代性’?哈哈!老秦我告诉你,我此刻玩的正是‘现代’的‘性’……”
  这下轮到他迷糊了。

  每次他回总部来,我们总要一起喝喝酒,扯几句文艺。上次我们一起吃馆子,还闹了点小小花絮:他拿着湿巾擦鞋时,见我皮鞋很脏,便也帮着擦了。这原是小事一桩,但偏偏被K公司的人捕捉到了,回去一番渲染,滋生出N个说法来。老包之美我、馈我者,盖出于此。然而也奇怪,我们的话题,仅限于文艺而已。说到公司的事,他觉得无趣,我也觉得无聊。似乎我们的交谊,已被“榕树下”一次性限定。他升了官或者评上优秀,从不跟我提及;我被穿了小鞋乃至于因“文字狱”下课,也硬是没和他说。好吧,就这样保持一点清高吧——清高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好歹可算作旧时代的一点遗风。但我也知道,就怕我不开口,一旦开了口(譬如包瑜那事),老秦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提醒自己,得注意形象!为别人的事开这种口,我尤其得讲究策略……

  我得承认,在文艺方面,秦之麟比我要纯,比我更像那么回事。文章虽然没时间再写了,但玩起评论来,竟一套一套的。这家伙做事情扎实,有一股狠劲、钻劲。广州分公司成立较晚,但经过他的策划、运作,终于发展成公司最红火的分公司,不论产值还是利润都占了全公司的半壁江山。他本人呢,分公司经理没当两年,眼下又要升了,那叫扶摇直上呵。公司里谁都羡慕、嫉妒,但又不得不佩服。

  委实说来,老包那点破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倒是我自己,面对位置越来越高的这个同乡、朋友、文友,真有点无所适从。不,生活还过得下去,我决不会再回锅,也决不想和他们发展什么业务。只是往后,随着公务愈益繁忙,我们的之麟总经理还能有谈文论艺的心情吗?
  我不住地忧疑着。

日期:2008-8-4 19:59:42

  38
  有一本账,我记了好些年了。
  我所记的,正如前文所说,是生活的债。更详细一点说,是我和常乐之间的债。夫妻之间的债,牵牵扯扯、来来回回,剪不断、理还乱。这样的账当然不大好记,免不了涂涂改改,时不时修正、整理一番。好在我是把它记在心里,没有形诸文字落到纸上,修改起来也就不至太麻烦,可以随意删除或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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